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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内藏助的一天1 或日の大石内蔵助（第3页）

传右卫门先讲了这样一段开场白，然后滔滔不绝地谈起内藏助一年前尽情地**的逸事。到高尾[11]和爱宕[12]去赏红叶时他也装疯，心里该是多么痛楚啊。对于一心搞苦肉计的他来说，在岛原[13]和祇园[14]参加赏樱花宴会也一定是痛苦的……

“听说那时京都还流行过‘纸糊大石轻飘飘，腹中无物是草包’这样的打油诗。把天下人欺骗到这种地步，不是十分巧妙行事，是办不到的。先前天野弥左卫门官人称赞您沉着勇敢，是非常有道理的。”

“哪儿的话，那不算什么。”内藏助勉强回答说。

内藏助这种谦虚谨慎的态度似乎使传右卫门感到讲得不够透彻，同时越发觉得他的品格高尚。他本来是朝着内藏助的，这时又转向长期在京都值勤[15]的小野寺十内，更加热情地表示钦佩之意。他这种像孩子般热切的劲头，大概使一伙人中以博学多闻著称的十内感到既可笑又可爱吧，他朴实地迎合着传右卫门的意思，详细地叙述了当时内藏助为了蒙骗仇人家派出的奸细，身着法衣，经常到升屋的名妓夕雾那里去的情况。

“那样一本正经的内藏助，当时作过《花街小景》这样一首歌。这歌又很叫座儿，花街柳巷到处都唱。而且当时内藏助穿上黑色法衣，在祇园的樱花凋谢、花瓣纷落之中，醉醺醺地走着，人们起哄，管他叫浮华公子，浮华公子。也难怪《花街小景》这支歌会流行，内藏助的**行为会出名。只要一提到内藏助，夕雾也好，浮桥也好，岛原和撞木町[16]的有名的太夫[17]们就都争相殷勤招待他。”

内藏助听十内讲这样的话，简直像受了侮辱，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又不由得想起以前的**行为。对他来说，那是色彩鲜明得出奇的记忆。他在回忆当中，看到长蜡烛的光，闻到沉香油的味道，还听到三弦奏加贺小调[18]的声音。十内刚才提到的《花街小景》的歌词“果然是，珠泪扑簌，把红袖湿遍，泪扑簌，皮肉生涯，露水缘”，以及妖娆美丽的像是来自东宫的夕雾和浮桥，也浮现在他的脑际。他当时是怎样尽情地享受这种记忆犹新的**生活的啊。在那**的生活中，一霎时他又是怎样感到心旷神怡，而把复仇的事完全抛在脑后的啊。他是个正直的人，不肯自欺而否定这个事实。当然，由于他对人性了解得那么透彻，他连做梦也想不到这档子事是不道德的。因此，把他的一切**行为都看作是他尽忠的手段而予以表扬，使他感到不快，同时又感到内疚。

内藏助这么料想着，他听到自己装疯卖傻的苦肉计受到称赞而怫然作色，也就不足为奇了。他意识到，心里剩下的那一点和暖的春风，再次受了打击后眼看就**然无存了。现在心里只是笼罩着一层冷冰冰的阴影：他对一切误解有反感，又因为自己没有预料到这种误解，而对自己的愚蠢也有反感。他的报仇行动，他的同伙，最后还有他本人，大概会随着这种任意赞赏之声传之后世吧。——面对这样不愉快的事实，他在炭火即将熄灭的火盆上烘着手，避开传右卫门的视线，悲伤地叹了一口气。

几分钟以后，大石内藏助借口去厕所离座出来，独自倚着檐廊的柱子，望着那古老庭院里的寒梅老树耸立在青苔和石头之间，开放着鲜艳的花朵。夕晖溟蒙，栽在院中的竹丛阴影处早已暮色苍茫。可是隔着纸拉门，兴致勃勃的谈笑声不绝。他边听着，边感到一抹哀情慢慢包围了自己，随着梅花吐出的微香沁透到冷彻的内心深处。这种寂寞，无以名状的寂寞，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内藏助仰望着像镶嵌在蔚蓝天空中般的、坚硬冰冷的花朵，一动不动地久久伫立在那里。

1917年8月

[1]日本封建时代，常把姓冠在职称前面，名字则附在职称后面。此处的内藏助（内藏厅次官）是大石良雄（1659—1703）的职称。大石是播州赤穗的城主浅野长矩的家臣之长，浅野因在接待天皇特使的过程中几次遭到幕臣吉良的捉弄出丑，于1701年4月拔刀砍伤吉良，当天被迫剖腹自杀，领地被没收。大石率领浅野家臣四十六人于次年腊月夜袭吉良宅邸，杀死吉良，为其主浅野报了仇。

[2]内匠头是宫廷中司营造、殿宇装饰等的机构内匠寮的长官。内匠是宫廷中的工匠。

[3]山科原属京都市东山区，现为京都市下辖十一区之一。

[4]圆山是京都市东山西麓的日本式公园，与八坂神社毗邻。

[5]屠苏酒是新年喝的酒，浸以山椒、橘皮、肉桂等。

[6]一种带木柄的铁钩，作武器用。

[7]《太平记》是14世纪写成的一部小说，记载了日本南北朝的对抗。作者据传是小岛法师等人。

[8]将监是近卫府的判官（律令制的四等官之一）。近卫府是古时掌管宫中警卫、行幸等事的机关。

[9]原文作番头，江户时代在宫中担任警卫和杂务的番众之长。

[10]肥后是日本旧国名，在今熊本县。

[11]高尾是京都市右京区的地名，自古以来赏红叶的胜地。

[12]爱宕是京都市西北、上嵯峨北部的一座山。

[13]岛原在京都市下京区西部，当时这里有花街。

[14]祇园是京都八坂神社旧称，附近一带有花街。

[15]原文作勤番。江户时代，各地诸侯的家臣轮流到江户的藩邸来值勤，担任军事和警备工作。也有派到当时天皇的宫殿所在地京都值勤的。

[16]撞木町是江户时代京都南部伏见区的花街。

[17]太夫是一级妓女的职称。

[18]原文作加贺节，室町时代流行于加贺的小曲。加贺是旧国名，在今石川县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