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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相像(第1页)

父子相像

会让人更加痛苦的所谓欢乐,理应果断抛弃,而让人更加快乐的所谓痛苦,也理应积极追寻。

最珍贵的东西不过就是健康。唯有健康,才值得我们花费时间、金钱,挥洒汗水、付出劳苦,不惜用生命去追寻。

我在家中无所事事之时,才摊开纸笔来创作,前前后后拼凑,大约就有了这部杂文集。有时因事外出几个月时间,写作也就此耽搁,反复如此,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经历了各种不同的时期,这部作品终于问世。现在,我绝不会因为此刻的种种想法去改动最初的原稿,若是为了让部分文章增色添彩,也会稍作改动,但并不是删几个字词。我很乐意将我的思想过程展现出来,让人们看到每一次思考是如何产生,又如何持续下去的。实际上,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希望能看清自己的转变过程。之前,我有一位专为我做口述记录的仆人,他从我的话里偷走了好几篇文章,自以为狠捞了一笔。对于我来说,在发生这件事之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丢失了,这一点至少还让我堪以**。自我走上写作之路,我就整个老了七八岁,但也并非完全荒废时光,我在这慷慨的岁月中深刻体验了肠绞痛。长期同时间打交道,这不可能会一无所获。但我唯独希望,当年华为垂暮者准备礼物之时,能赐予我一份更易于接受的礼物。不过,与我从年幼时就获得的一切相比,年华献给我的礼物也绝不会可怕多少。垂暮之人所承受的苦难中,这种苦难恰恰是我最恐惧的。我三番五次地慰藉自己,想我已在人生之路上走了如此漫长的旅程,这漫漫长路上遭遇一些不快和困苦,也不足为奇;我也数次说道,是时候该上路了,该遵循外科医生的规则来动刀截肢,在健康之处切断生命之源了。若有谁不按时补偿他欠下大自然的巨额债务,大自然自会榨干他的全部血肉,要回这高利贷。然而,这也只是空话。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一直深感不适,自觉处境不妙,但也并不像立即就要撒手人寰,所以反倒让我愈加淡定从容,安之若素。我已妥协于折磨我的肠绞痛,与它达成某种协调;同时,我又找到了一些满含希望、让人欣慰的东西。人总是会很快习惯于自己的悲惨境地,所以即使条件再严苛,也不会活不下去。

米西纳斯说了这样的话:

就算失去一条手臂,患上痛风病,双腿也已残废,松动的牙齿被拔光,只要生命尚存,我也会深感满足。[1]

在对待那些麻风患者时,铁穆耳实在是太过残忍,简直无异于一种荒谬且愚蠢的人道主义:一旦他听说某个地方有麻风病患者,就立即下令处死他们,还信口雌黄地声称,这种方式是帮助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最好方法。然而,现实中那些麻风患者无一不认为,就算患麻风病三四次,也比死了要好。

斯多葛派人安提西尼重病缠身,他痛苦地叫喊道:“谁能让我从病痛中解脱出来啊?”恰好此时,第欧根尼去探望他,听到他这句话,便递上一把匕首,说:“若是你要马上解脱的话,来,这个东西可以用。”而他马上辩驳道:“我说的是从病痛中解脱,又不是摆脱生命。”

某些痛苦仅仅只是触碰灵魂的边缘,这对我来讲,就不会同其他人那样倍感痛苦:有些源于心理态度(因为有的事情对世人来说十分可怕,唯恐避之不及,即便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而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影响),有些源于思想意识,这些不会对我造成直接伤害的事愚不可及;我想,我天性中最好的一部分,便是这类意识。然而,对于那些实实在在的肉体痛苦,我却十分敏感。在我朝气蓬勃的年岁,在上帝的庇护下,我只顾享受着健康、安逸和幸福,一旦我的想象中出现了疾病侵袭的画面,这种虚无的痛苦简直就会让我无法忍受,所以,实际上于我来讲,这种畏惧心理要远远多于受到伤害。这让我渐渐对一件事深信不疑:我们在生活中使用灵魂深处的绝大部分天赋时,获得的结果大多都是扰乱这份安宁,而不是促成这份安宁。

不幸的是,我同最棘手、最糟糕的疾病打上了交道。这种突然袭来的痼疾实在是太过痛苦,随时还有置人于死地的危险。我反复承受五六次这种病痛的突然发作;每一次我都默默祈祷自己尽快痊愈,就是在这一境况下,倘若灵魂可以摒弃对死亡的畏惧,摆脱医生给我们潜意识灌输的不幸、威胁和严重的后果,那么还能够寻觅到支撑和坚持下去的力量。痛苦并不至于让一颗淡然宁静的心变得疯狂绝望,它没有那么可怕和尖锐。就像我与肠绞痛的长期斗争,在这一场妥协中,至少我得到了这一益处;原本我无法同死亡妥协,同一切痛苦并存,而现在,在肠绞痛的促使下,我愈是被逼上绝路,却愈不会害怕死亡。过去,我是为了活着而严肃认真地活;这就是我对生活的理解,而这一看法被病痛推翻了;上帝的此番安排自有它的意图:倘若痛苦将我踩在脚下,那就是在催促我转变方向,朝着另一个不见得稍好的极端走去——从恐惧死亡到期盼死亡!

这最后的日子,既无所畏惧,也无所盼望。[2]

——马尔希埃

这两种情况皆为可怕的心理,但相比起来,其中一种解药比另一种更为唾手可得,更加容易。

更何况,就我看来,让我们用一种镇定自若、无所畏惧的态度来对待病痛,并对它表示出不屑和蔑视,这种说法还是彰显出做作虚伪。哲学什么时候开始对外在现象感兴趣了?哲学应该去研究心灵和思想!至于我们的身体行为和外在活动,哲学应该移交给那些喜剧演员或修辞学家去操心,这是他们的职责。哲学应该做的是,如若胆怯无法在肠胃或心房内驻留,就让痛苦从口头上怯懦地宣泄出来;这类情不自禁的抱怨,应该归于我们那些不受理性控制的自然反应,如叹气、啜泣、心跳、面色苍白等无法控制的行为。心中不再有畏惧,言语中不再有沮丧,哲学就该满足了!胳膊略微变形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思想和灵魂毫不扭曲就足够了!哲学的培育对象并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我们自己,哲学的培育也不在于改变外在,而是改变我们的本质。

哲学要改善我们的看法,但这样就不应去控制我们的看法;在承受肠绞痛的折磨之时,必须保持正常的思维,维持灵魂的清醒状态,承受痛苦的重量,将痛苦压在身下,而不是卑微地臣服在痛苦的脚下,灵魂在斗争中预热燃烧,而不是颓废萎靡;灵魂要能够沟通交流,甚至与其的对话应抵达某一深度。

在这一关键时刻,我们还得在行为上左顾右盼,这就是残忍。倘若我们内心从容镇定,即使表情难看也无关紧要。倘若呻吟能减轻肉体的痛苦,那就任凭它去呻吟;倘若高兴时身体愿意颤动,那就随它去。倘若尖声惊叫能像驱散浓雾般赶走痛苦(医生坦言这会有助于孕妇的分娩),抑或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摆脱烦恼,那就随他喊去。不要去控制声音,命令它该怎样,而要给它空间,允许它怎样。这一点伊壁鸠鲁不仅认同,还倡导他身边的贤者把心中的苦恼都喊出来。“角斗场上的斗士,在挥起双拳准备出击时,嘴里也不停地发出哼哈声,因为这会让全身都紧张起来,让肌肉集中所有的能量,让挥出去的拳头更加有力。”[3]痛苦本来就已经让我们忙不迭了,其他多余的规则更是无暇顾及。许多人在遭遇疾病的反复折磨时,难免都会叫苦不迭,怨声怨气,因此,我的这些话正是为他们准备的;至今为止,就算我不幸感染疾病,也依旧能保持良好的心态,不会刻意维持一种表面的矜持,这一点我并不注重;疾病让我作何反应,我就如何反应;可能是因为我遭受的痛苦并不强烈,也可能是我比常人更加坚强。当我实在难以忍受病痛的煎熬,我也会开口抱怨个不停,但不管怎样,至少我不会像这样完全失控:

他叹气,抱怨,痛苦呻吟,大声哀号,四处诉苦。[4]

——阿克西斯

当我身上的疾病发作激烈时,我也会继续考量,而这时便会发现,我还能够思考,还能开口说话,能清清楚楚地回答别人的问题,同其他时间的我没什么区别;然而,不同之处就在于,这很难持续下去,因为痛苦会时时刻刻让人分心,失去理性,无法持久地集中注意力。当别人认为我已经彻底萎靡不振了,便不会再搭理我,而这时,我就会振作起来,开始扯一些与我的疾病毫无干系的话题,同他们大谈特谈,只要我努力,就能做到这一点,但是要想让这股力量延续下去,就很难了。

西塞罗这个梦想家的福分我是一辈子都无从消受了,睡梦中,有一个女人搂住了他,而梦醒之后他竟然发现,床单上赫然地躺着他肚子里的那颗结石!而我的结石让我全然失去了对女人的兴致!在一阵剧痛后,尿道得以放松,针刺般的痛感也消失不见,我瞬间就恢复了常态,若肉体没有做出任何刺激或反应,我的灵魂便无从获知那些警报的出处,这一定得益于早期我对这种事的理性判断。

无论何种考验出现,我既不会无法辨别,也不会惊慌失措:

我的心灵早已对它们熟知——一切预测和体验都已存我心。[5]

——维吉尔

像我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遭遇这种考验还是有些太过严厉,也太过突然,因为原先我所过的生活十分平和,十分幸福,而这就让我突然间跌入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深渊,让我措手不及。不仅仅疾病本身让人心灰意冷,最初体现在我身上的种种症状也比平常要更强烈。频繁反复的发作让我从此失去了安宁。现在的我还有个不错的精神状态,若是能持续下去,一定比其他人的状况要好很多;那些人实际上并没怎么生病,也没遭遇什么真正的痛苦,他们所感受的痛苦,只是源于自己的错误思想罢了。

自负心理会带来某种微妙的谦卑,这就正如我们很清楚自己对很多事物都一无所知,我们坦言自己对大自然赐予的某些特性和品质无从探究,也承认自己不具备挖掘其原因和探索其方法的能力。我们所说的明白的道理,就是自己真正明白的,我们也期盼自己真实而诚恳的表白能获取别人的信任。因此,寻觅奇迹或是解决怪题就实在没什么必要。我认为,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里,就藏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怪事,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奇迹和怪题。比如,让我们诞生于世的那滴精液就是一个神奇的魔怪,除了验证了祖先的相貌特征,还包含其性格上的特性。怎么会有如此之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包含在这滴**中呢?

孙子与曾祖父相像,外甥与舅舅相像,这种纷乱复杂的相像性从何而来呢?在罗马,李必达一家有三个孩子间隔出生,注意,并非是紧挨着先后落地的,但他们却生来就有个相同之处:同一只眼睛上长了一块软骨。底比斯有一个家庭,所有的孩子自打从娘胎出来,身上就有一块标枪形状的胎记,一旦哪一个新生儿身上没有这个标记,就被视为野种。亚里士多德说,有些国家实行共妻制,父子关系的判定以容貌相似度为标准。

毫不怀疑,我的结石病是由父亲遗传而来,他就是死于这种病——**里长了一大块结石,最终疼痛而死。他发现这个病时已经六十七岁了,而在此前的大半辈子里,他从未察觉自己的胸腔、肾脏或其他部位有什么异样感;直到垂暮之年,他的身体也一直都十分硬朗,很少生病;即便是患了结石病,也还继续活了七年时间,不过,最后的这七年,他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

在他身患结石病的二十五年前,他生下了我,那时的他还十分健壮,我是他的第三个孩子。哪儿才是这种疾病隐患的藏身之地呢?那时,父亲离患上此病还有这么遥远的年岁,而我的出生所产生的影响会如此遥远深刻?我也有很多兄弟姐妹,都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患上这种病的人唯有我一个,为什么我在四十五岁后会罹患这种疾病?它又如何隐藏得这么天衣无缝?若有人能为我清楚地解释这一过程,我一定会对此深信不疑,像信任其他那些奇迹一样;我只希望他不要像其他人那样,冠冕堂皇地给我讲述一些比事实还古怪难懂的理论,还强迫我听信于他。

在这里,希望我的放肆能得到医生的谅解,因为历经了这场无法逃身又曲折不堪的遗传之路,我曾对医生的各种说法心生厌恶,轻蔑以对。这种对医学的轻视态度,完全是出于遗传,而不是我本身使然。我父亲的寿命为七十四岁,祖父为六十九岁,曾祖父也活了近八十个年头,他们从不吃什么药物;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所有不作为日常食用的食物,都可称作药。

我的观点在于,医学是由实验和病例创造出来的。不过,这样一个显著且又解释问题的实验要在哪儿做?我并不清楚能不能从医学史中找出这样三个人——出生于同一个家庭,不论生死都在同一所房子里发生,自始至终都坚持遵循医生的要求生活。他们应坦然承认与我站在同一边,就算不是源于理性,那至少源于运气;而就医生来看,理性要远不及运气来得重要。

如今我落得这种境地,医生千万不要威胁我或吓唬我,也不要幸灾乐祸,否则这就是不负责任地敷衍糊弄人了。因此,实际上,就我的家庭来看,所有成员都能活到那个年岁,这至少证明了我的话不是毫无道理。这种稳定性在人群中并不常见,再过十八年,这一信念也就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因为曾祖父是在1402年出生的。不过,这个实验逐渐失去了说服力和证明力,这也有一定的合理性。现在我备受折磨,但我不应承受他们的谴责:之前的四十七年我一直过得安然无恙,无病无灾,哪怕我的生命现在已走到了尽头,也算是不感遗憾了。

出于某种难以解释的天性,我的祖祖辈辈似乎都厌恶医学,我的父亲连药都不能接近。我的叔叔科雅克领主,一位教会人士,自幼孱弱多病,但也就这样顽强地活了六十七年。一次,他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医生派人转告他的家属,说若不及时求医必会毙命(他们所指的求医,通常无异于求死)。在听到这个可怕的宣判时,这个老实人吃惊不已,但尽管如此,他也照样回答:“那就死好了。”没过多久,这份宣告就被上帝撕了个粉碎。

我家有四个兄弟,最小的是布萨盖领主,比其他兄弟年轻好几岁,也就只有他一人与医学领域常打交道。我想,这是出于他议会法院顾问的身份所致,虽然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但除了圣米歇尔领主外,他比其他人都早死许多年。

我想,很可能我对医学的抵制态度也是源于他们那里。但假如只有这一点原因,我会努力将其克服。因为这种天性的倾向性通常都没什么道理可言,也就难免会有不利,是一种理应消除的病态心理。既然我的这种倾向是天性使然,那么我的理性也必然会反复思考它,顺便就巩固强化它,以至形成了我现在的态度。因为药难入口而躲避或反抗医学,这一顾虑也会遭受我的谴责;我的禀性并非如此。我的观点是,为了健康,再苦的药、再难以忍受的痛苦治疗,都是有所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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