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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生活(第2页)

另外,我认为对另一种人,也不必制定规则。因为他们善于体验生活,从生活中接受激励和灵感。像热恋中的人儿一样,对现实生活充满热爱。我自己是此类人。

还有一些人,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能甘之如饴、安居乐业,不管他们是否自觉。对此类人我没有意见,我现在只想对那些不断抱怨生活的人说话。他们本来有能力改善自己的生活,却偏偏选择不去做,而是选择无关痛痒地到处倾诉自己苦命和时运不济。有些人是这样,对任何事情,都喜欢不加选择地抱怨,真是不可救药了。他们不以为然,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除上面这些人,还有一种人。他们看起来富裕阔绰,实际上却是最贫困的。他们虽然有一定积蓄,却不懂得如何利用它来为自己服务,也不懂得如何摆脱它的束缚。因此说,他们这些积蓄,就是他们为自己打造的一副华丽的镣铐。倘若谈起我曾经的生活方式,了解我情况的读者会感到奇怪,不熟悉我的陌生读者会更惊讶。在这里,我简单介绍一下我心中一直珍藏的几件事。

在任何境遇下,我都是立足当前,积极改善我的生活,并在自己的手账上刻下印记。我正站在过去和未来的交汇点上。请原谅我说得如此晦涩难懂。我的职业相比更多人的职业,更神秘。不是我故弄玄虚,而是我的职业特点确实如此。我愿意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我站立的门前,没有“不准入内”的招牌。

很久之前,我丢了我的宠物:一匹红色的马和一只斑鸠。直到现在,我还在寻找它们。我对许多游人描述它们的外形、踪迹,以及它们会如何响应我的召唤。我曾遇到过一两个人,说曾经听到它们的叫声、马奔驰的蹄声,甚至还看到过灵巧的斑鸠消失在一片云的后面。他们也曾急切地寻找,像他们自己的丢失了一样。

我不仅想看日出,欣赏黎明,可能的话,我还想欣赏整个大自然的景色。许多个冬天和夏天的黎明,在我的邻居们忙碌之前,我已经起床开始忙碌我自己的事情了。许多同镇的居民,包括清晨去波士顿的农民,或上山干活的樵夫,肯定都曾经看到我做完事情回来。我每天早起,虽然我没有为每一天的日出做过什么贡献,但我能够在日出之前起床做事,对我是最重要的事了。

许多个秋日,以及冬日,我在城外度过。我耳边呼呼响着风声,为一些消息而奔走传播。为这个,我投下自己所有的资本。我忍受着寒风侵袭,我几乎要窒息了。如果风声传来两党的政治新闻,那一定是他们在机关报上提前发表的。有时,我站在高高的山崖,在布满树枝的瞭望台上远望,一有陌生的客人到来,我就发出电报,广而告之。有时,我在黄昏的山巅默默守候,等待夜幕的降临,借此抓住一些东西。我抓住的东西不多,但这不多的一点东西,会像古代以色列人漂泊在荒野时上帝赐给他们的食物一样,很快会在太阳底下消失殆尽。

很长一段时间,我做着一家销路不畅的报社的记者。报社的编辑一直认为我写的都是些无聊没用的东西。有一种感觉,相信作家们都有这种感觉。那就是,忍受着万般苦痛劳动,换来的只是更大的痛苦。在写作这件事上,痛苦就是写作给我的唯一报酬。

多年来,我自命为暴风雪与暴风雨的监测员,忠于职守。同时,我兼任测量员,不是测量公路,而是测量林间小径和所有的穿越地界的路线,以保证它们畅通无阻,我还测量了一年四季都通行无阻的桥梁。

我也曾看护镇上的野生动物,它们越过篱笆想要逃脱,给牧人带来了很多麻烦。农场上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对我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虽然我并不了解约那斯或所罗门今天是否正在那块地里劳作。我浇灌过鲜红的美洲橘子树,沙地上的樱桃树、荨麻树、红松和黑梣树,还有白葡萄藤树和黄色的紫罗兰。否则,它们会在干燥中枯萎。

总之,我坚持这样做了很长时间,我没有夸张,我尽心职守地照料着它们。后来我才明白,镇上的居民是不愿意把我列在公职人员的名单上的,更不用说给我微薄的薪金了。我所记的账单,我发誓它是详细无比、事无巨细都会记上去的。这账单没人审核过,上面所花费的数额,当然不用说了,好在我也不在意这些。

前不久,一个推销产品的印第安人到我的邻居——一个有名的律师家中推销篮子。“你们想要篮子吗?”我的邻居回答:“不,我们不需要。”“什么!”印第安人在走出大门时喊道,“你们要饿死我吗?”当他看到勤奋工作的白人邻居的家境如此阔绰之后,他忍不住发作了。律师只要把辩论词串联起来,就像会魔法似的,拥有富裕和地位就是自然而然了。这位印第安人自语:“我要做生意,进入商界。我编织篮子然后卖出去,这个我相信自己能做到。”他以为把篮子编织好了就算完事,接下来自然会有白种人买他的篮子了。但他没想,他必须让人感觉他的篮子的价值,起码得让人感觉到,买他的篮子是物有所值的。否则,他应该做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了。我也曾编织过一种精致的篮子,不过没达到让人有购买的冲动。我也不关心这个。对我来说,我没有必要一定编织它们,也不必去琢磨如何让人来购买。相反,我倒喜欢琢磨如何阻止买卖交易的产生。人们赞美和通常认为的所谓成功的生活,不过是众多生活方式中的一种。为什么要夸大这种,而贬低那种呢?

我发现,我的同乡们并不愿意给我提供在法院、教会,或其他地方的发展机会,我只好改变方向。很快,我对森林生活产生巨大兴趣,并很快对那里的一切熟悉起来。我决定立即行动,而不去等待经费到位时再行动,我动用了手上现有的一点微薄资金。我去瓦尔登湖的目的,不是去过简朴的生活,不是去挥霍钱财,而是去经营自己的事业,希望在那里少被打扰。我想,自己常识不足、事业刚起步,加上对生意经知之甚少,在这里“隐居”一下,可避免我做出愚蠢甚至悲惨的事情来。

跟别人一样,我也希望自己有严谨的商业习惯。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必要的。如果你是和天朝帝国做生意,你需要在海岸边有个会计室,定位于塞勒姆的某个港口就行了。然后你就可以把本国生产的土特产,比如许多的冰、松木和花岗岩石,出口到别的国家。这一定是笔好生意。同时,你必须亲自处理一切大小事务:兼任导航员与船长,既做业主又做保险商;买进卖出货物时记账;阅读收到的每件信函,亲自撰写每件发出去的信件;日夜监察进口货物的装卸。在海岸上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能看到你的身影。载货量最大的船,通常都在泽西港停靠装卸的。你还要亲自兼任电报员,忙碌着把信息传送到远方。与每一个驶向港口的船只保持联系;有条不紊地出售装载货物,源源不断地向远方那个巨大的市场提供商品。在了解行情的同时,还要了解各地的状况,是战争还是和平,从而预测贸易和社会生活的发展走向。你还要充分利用所有探险的经验,在最新的航道行驶,自如运用一切航海技术。为此,还要研究海上地图,以辨认珊瑚礁和新灯塔、浮标的方位。要知道,航海图表是不断更新的,假如计算上有一点疏忽,航船就会撞到岩石而沉入海中。如果航船行驶顺利,它就应该停靠在一个安全的码头。此外,你可能还会遇到如法国航海家拉贝鲁斯的无法占卜的命运。为此,你要紧跟宇宙科学的发展,仔细研究历史上那些伟大的开拓者、航海家、冒险家和商人的人生历程,从迦太基探险家汉诺与腓尼基人,到现在他们的生活。最后,你还要时刻清点货物,以了解自己生意的经营状况。啊,这真是一个折磨人的差事啊,它考验着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关于利润、亏损、利息的问题,关于净重的计算方法问题,等等,而处理这些问题,需要丰富的知识,否则根本无力应付。

在我眼里,瓦尔登湖是个做生意的绝佳地方。这里不但有铁路线和贮冰的行业,而且有优越的条件,虽然向你吐露这些便利也许不是个好主意。瓦尔登湖是一个天然的港口,基础良好。虽然你必须打桩奠基,但你不必填埋如涅瓦河区那样的沼泽。人们说,如果涅瓦河涨水,伴着呼啸的西风,顺风吹来的冰块,甚至可以瞬间让圣彼得堡在地球上消失。

因为我的行业,不需要政府经费支持也能做,所以你们对我的资金从哪里来,就不容易揣测了。让我们回到实际问题上来,先从衣服说起。我们购买衣服时,常被一种好奇心理所驱使,而且在意别人对它的评价,而不关心这些服装的真正用处。职业人士们着装的目的,第一是取暖,保持身体能量,第二是为了在文明社会中掩羞,免得一丝不挂。那么,现在思考一下,如果不去增加衣橱的衣服,他可以完成多少必须而重要的工作呢?对于国王和皇后,所有的衣服只穿一次,他们虽然有御用的裁缝,但他们无法体会试衣穿衣的愉悦感。他们不过是个悬挂衣服的衣架罢了。而我们的衣服,却和我们合为一体,上面有我们的性情,所以有些衣服我们一直不愿意丢弃。丢弃它们,就好像抛弃我们的躯体一样,难舍难分。而且为此心情郁闷,甚至像生病,需要吃药才能缓解。在我眼里,穿补丁衣服的人的身价并不低微。而我知道,一般人都要在着装上花费很多心思:要穿得时尚,至少也要干净整洁,补丁是不能有的。而对于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内心是否感到坦**无愧,就不重要了。事实上,即便衣服破了不去缝补,结果不过是小洞变成大洞而已。有时,我用这种方法来测试我的朋友们,看谁愿意穿膝盖上有补丁的裤子,或者有针线缝补过的衣服。他们大部分人都认为,如果他们这么穿了,人生前途也就毁于一旦。所以,他们宁可跛着一条腿进城,也不愿意穿一条有洞的裤子。一位绅士的腿受伤了,这是可以治愈的,他可以去找医生。但如果他的裤子破损了,他就认为没有办法补救了。因为人们只关注受人尊敬的东西,而忽略了真正让人敬重的东西。我们认识的人很少,但却认识很多的衣服。如果你把自己的最后一件衣服给稻草人穿上,而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旁边,那么,路过的行人,哪一个不是立刻就向稻草人致敬呢?有一天,我经过一片玉米地时,在那根头戴帽子、身披上衣的木桩旁,我看到了这里的农场主。他比我上次看见他时更憔悴、苍老了。我听人说,一只狗会向每一个衣冠楚楚的靠近它主人的陌生人狂叫,却对一个赤身**的盗贼一声不吭。这真是有趣。倘若没有衣服,人们能多大程度地保持自己的尊严呢?如果没有衣服,你能在一群文明人中,准确地指出哪一位值得尊贵吗?法伊弗夫人曾有一次周游世界、环球冒险的旅行。当她到达俄罗斯的亚洲地区,准备去拜见当地的长官时,她感觉到穿着旅行装去拜见长官就不妥了。因为她认为自己“现在是在一个文明的国度里,那里的人们是根据衣冠来评价人的”。即使在我们这个以民主自居的新英格兰城镇中,如果有人偶然富裕起来,穿着时尚、住所富丽,他就会受到尊敬仰慕。而且,衣服是需要缝纫的,而缝纫是一种无休止的工作,至少我没有见过哪个女人的缝制工作有完工的时候。

一个人找到了工作,其实没必要一定穿上新衣去上班,那些存放在阁楼中的浇上灰尘的旧衣服,随便哪件穿上就可以。如果英雄也有随从的话,那么他穿旧鞋子的时间一定比他的随从穿得时间长。至于赤脚,比穿鞋子的历史更悠久。英雄当然也可以赤脚。只有那些去奔赴晚宴的人,以及在立法院工作的人,才必须要穿新衣服。他们换衣服的次数,就好比那些地方换人的次数。可是如果我穿上短上衣和裤子,戴上帽子穿上鞋子,要去做礼拜,这些不就够了吗?谁还会注意到他的破烂衣服呢?那衣服是够破的,即使送给一个乞讨者也不算乐善好施,难说那乞讨者还会把它转送给一个比他更穷困的人。这个施舍的人,也可算得上富有的人了,因为他虽一无所有,却还可维持生计。我警告你,要对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保持警惕,而不必提防那些衣着简朴者。倘若你有什么业务要做,不妨穿上旧衣服试验一下。人活于世,并不只是做一些事,而是要事业有成。如果我们只是专注于事业,我们大概永远不会添置什么新衣服,也无暇顾及旧衣服如何破旧和肮脏。因为我们古老的身体里已经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即使我们穿着旧衣服,也是旧瓶装新酒。就像飞禽,换羽毛的季节,就是它们生命的一个重大的转折。潜鸟会到僻静的池塘边蜕换羽毛,蛇蜕皮也是如此,蛹虫的出茧也如此,这都是内心强大的结果。衣服不过是我们外面的一层皮,或者说,是我们凡尘中的镣铐而已。我们的一切行为,都似乎在衣服的伪装下进行,这样最终会被全世界甚至自己所厌弃。

我们穿上一件又一件衣服,像寄生的植物一样,没有衣服好像就无法生长。我们穿在最外面的,常常是丝薄精致的衣服,它只是我们的保护层。换句话叫假皮肤,它并不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从身上脱下来也不会带给我们致命的伤害。我们时常穿着的、稍微厚一点儿的衣服,是我们的细胞壁,换句话叫皮层;我们的衬衣就是我们的韧皮,换言之就是真正的树皮,剥下来的话,肯定连皮带肉,对我们的身体有所伤害。我相信所有的生物,在四季的某一时刻都穿着类似衬衣的东西。倘若一个人能穿得这么简单,甚至在黑暗中都能摸到自己,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他都能面面俱到,有备无患,那么即使敌人侵占了他的城市,他也能如古代哲人那样,坦然而宁静地走出城门。

一件厚衣服的价值,大概等同于三件薄衣服。便宜的衣服可以用真正照顾顾客财力的价格销售,5美元就可以买到一件厚实的上衣,并可以穿上好几年,厚点儿的长裤2美元,一双牛皮靴1。5美元,夏天的帽子每顶25美分,冬天的帽子每顶62。5美分,或者也可以花上更少的钱,自己在家里制作一顶极好的帽子。如果穿上一套靠自己辛勤的劳动赚来的衣服,哪里会感到贫穷?谁能说没有聪明人来向他致敬?

整体讲,我们认为某国或别国的服装已经在艺术上备受尊崇这种话是不成立的。现代人,还是有什么穿什么,就像失事船只上的水手漂流到岸边,能找得到什么蔽体就穿什么。有时人们还要故意站得更远一点,通过空间的或时间的距离来观察彼此,继而打趣对方的衣着。每一代人,都在鄙夷过时的服装款式而不懈地追求着新款式。然而,当看到亨利八世或伊丽莎白女王的奇装异服时,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他们就像是食人岛上的国王和皇后一样。任何衣服倘若没有人来支撑,就会变得可怜和怪异。让人忍俊不禁。而且,让那些衣服庄严起来的,是穿衣服的人两眼中所露出来的威严,以及他们的阅历。如果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丑突然肚子痛,那么他的衣服也会表现出痛苦的情绪。同样,当士兵被炮弹击中,即便是再破烂的军装,它也和神圣的王袍一样华美。这些男女们喜欢的那些新款式,其中隐藏着一种幼稚而野蛮的趣味。这种趣味吸引无数的男女们,眯起眼睛打量着如同看一个万花筒,以便发现现在在流行着什么。商家早就猜透了他们这种反复无常的趣味。两种颜色相似的款式摆在店里售卖,两款衣服的差别只是一款多了几条丝线,然后其中一件衣服马上就会被人买走,而另一件却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往往在下一个季节到来时,后者又成了最时尚的款式。与此相比,在皮肤上刺青,的确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可怕。因为刺入皮肤,并没有改变皮肤的内在品质。

对于住房,我承认现在它的确是一种生活必需品了。尽管有许多事例可以证明,长久以来人们在比这更寒冷的土地上,没有住所也照样能生存下去。塞缪尔·拉宁说:“北欧的拉普兰人穿着皮衣,头上和肩上都裹着皮囊,可以夜复一夜地在雪地上睡觉。那寒冷的程度简直可以把穿着羊毛衣服的人也给冻死。”他亲眼见到他们这样席地而睡。接着他说:“但是他们并没有比其他人更强壮。”或许人类在地球上生活不久之后,就发现了房屋的好处,以及家庭生活的舒适安宁。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住房给人的满足感,要远远大于对家庭生活的向往。但是有的地方,一说到房屋,人们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冬季和雨天,他们一年当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住在房子里,一把遮阳伞就够了。在这些地方,上述说法就不合适了。正如我们这里的气候,从前夏夜只需在身上有所遮盖就可以了。在印第安人的日记中,一整天行程的标志就是一座座尖房顶的屋子,树皮上刻画着的一排排尖房顶的屋子,房子的数目表明了他们野外露营的次数。肢体并不硕大强壮,身材也不魁梧的人类,一直想方设法缩小他们的世界。于是,人类用围墙来打造一个适合他的空间。起初他在户外是赤身**的,虽然在天气温和宁静,以及在晴朗的白天里,心情还是非常愉快的,可是一旦雨季和冬天来临,情况就大打折扣。且不提炎炎烈日,倘若人类不立即用房子来躲避风雨保护自己,人类大概早在萌芽时期就已经灭绝。依照传说,亚当和夏娃在穿衣之前,是用树叶遮盖身体的。人类需要家庭,这个温暖舒适的地方,但首先需要身体的温饱,其次才是情感的温暖。

我们不妨回想人类的幼儿时期,一些充满冒险精神的人,已经爬进洞穴寻找庇护了。每个婴儿在某种程度上都重新上演了这部人类的发展史。他们本能地喜爱户外运动,不管雨天还是冬天,他们尽情地玩盖房子的游戏,骑竹马。有谁不怀念童年时曾经窥望一个洞穴,或靠近洞穴时的那种喜悦的心情呢?可见,我们的祖先最原始的天性还遗留在我们体内。从洞穴开始,我们发展到用棕榈树叶、树皮、树枝覆盖屋顶,编织可以拉伸的亚麻屋顶,又发展到搭建青草和稻草房顶,木板和木瓦屋顶,直到石头和砖瓦屋顶。最终,我们忘记了什么是露天生活,我们的室内生活的精致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野外围火取暖的日子,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如果很多时候,我们在度过白昼和黑夜时,没有东西把我们与天体隔开,如果诗人不是一直在屋檐下吟诗,如果圣人也不在室内逗留,那么,也许我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加美好些。鸟雀们不会在巢里鸣叫,白鸽也不会在笼里表现它们的天真。

也许有人认为,占有多处房产,是为了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而我以为,他这样做的好处,仅仅是可以让他支付他自己的葬礼费罢了,而人们其实根本不需要自我安葬的。或许,这就是文明人和野蛮人一个最大区别吧。有人给都市人的生活制定了一套制度。不可否认,这能促进我们更好地生活,这套制度的初衷是为了保存种族的繁衍能力,使种族的生活更趋于完善,但是它却以个人的生活为代价。所以我特别说明,为了获得这种好处,人们现在做出的牺牲是多么巨大!而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不用做出这些牺牲就能收获到很多。你说可怜的穷人经常围着你打转,或者那位父亲吃了酸葡萄,孩子也感到口中酸水直冒。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

说到经商,大多数商人,100个当中大概有96个注定是失败的。关于商人的失败,有一位商人曾表示,商人的失败多不是因为血本无归,而是由于没有履行合约,因为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也就是说,失败于信誉的丧失。这样一来,问题就要复杂可怕多了。破产呀,欠债呀,不过是一个个跳板,我们大多数人的文明做法,就是在这些跳板上跳来跳去,而野蛮人则是乖乖地站在饥饿这条没有弹性的木板上。米德尔塞克斯耕牛比赛大会,每年都会在这里定期举行,场面热闹非凡,让人感觉到农业的发展状况还是蛮不错的。

农民们,一直努力地想用比做难题更复杂的方法,来解决生活中的难题。譬如为了他需要的鞋带,他开始在畜牧业中投机。他运用娴熟的技巧,用细弹簧精心设置好一个陷阱,想捕猎到“舒适”和“独立”,等他正要抬脚离开,而他的另一只脚倒掉进了陷阱中。这正是他们贫穷的原因。虽然我们被各种物质包围着,但我们却比不上野蛮人安逸。英国诗人查普曼吟唱道:

这虚假的人类社会,

为了追求人生的宏伟,

最重要的快乐却稀薄得如空气。

等到农民有了他梦寐以求的房屋时,他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富裕,倒因此变得更加贫穷——因为房屋把他束缚住了。以我的理解,嘲笑与非难之神莫墨斯曾说过一句很精辟的话,以反对智慧女神密涅瓦建一座房子,莫墨斯说她“没有把它建造成一座可以随意拖动的房屋,否则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把房子从一个卑劣的邻居那儿拖走了”。我们的房屋建得如此不方便,它把我们禁锢其中,并不是我们生活在里面。至于那些卑鄙的邻居,常常表现出我们鄙夷的“自我”。我知道,这镇上至少有一两户人家,几乎一生都期盼着出售他们的房子,准备搬到乡村居住,但始终实现不了。或许只有等到生命结束时,他们才能重新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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