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数过……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数数这间屋子里的照片。”
屋子里的日本照片和外国照片各占一半,每张都是不同城市的风景。伦敦、中国香港、里斯本、札幌、京都、金泽……乍一看就有二十多张。多江告诉她,每张照片都是他对一个女人的纪念。
“只要有了新的女人,他就想去从未去过的国家或城市。你说这爱好讨不讨厌?他满以为妻子不知道,还喜欢把照片挂在家里。”
“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如果是我,就把这些照片都撕了……”
多江的笑声打断了有希子的话。
“你不也是吗?”
多江不知不觉走到了窗边,她的背影在笑声平息后这样说:
“我跟你一样,离婚会有很多麻烦,只会徒增烦恼。而且无论多么不幸的命运,人都能适应。最近即使感到寂寞,我也不会生气或放声大哭了。感情都是会渐渐枯竭的。过去,我这副身体也曾是水灵灵的鲜花,可是丈夫每结交一个新的女人,我就会有一小部分变成干花或假花……现在已经浑身都是假花,而且堆满尘埃了……”
多江又笑了,然后说:“当然,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去上假花课。”
“假花也有很多种啊。既有装饰在礼服裙上的胸花,也有小摊上卖剩下的便宜货……”
有希子自嘲似的喃喃被多江无视了。
“你在看我背后吗?”
她突然问道。
“嗯……怎么了?”
“这就是刚才你坐在长椅上的背影。”
“……”
“就算外表不同,假花就是假花……我跟你一样,跟一个毫无价值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管他叫‘丈夫’,就此荒废一生。”
有希子依旧不明白多江为何知道自己的背影如何,只不过,她略微下沉的右肩和散发着疲劳的干扁声线都让有希子觉得莫名有道理,于是她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多江披着一件白色夏季针织衫,衣襟斜斜地搭在右侧肩膀上,随时都会滑落。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的确跟现在的自己很像……
“所以,我也在等一个人。那个人或许就是你。”
多江背着身子,与其说她在与多年以前的老同学有希子说话,倒更像对洒在窗边的暮色呢喃。
“从第一天起,她已经谈起了交换杀人。”
有希子在警察署这样说道。
“就是我杀了她的丈夫石田行广,她杀了我的丈夫乾孝雄……那天晚上,她送我回家,在走向车站的路上,她先提出请我私下教她制作假花。她说,‘你上了一年的课,肯定有能力向我这个外行传授一些基础技巧吧。我正好跟那个班的老师处不来,趁现在退课,还能把预付半年的课程费要回来一半。我把那一半给你,跟我在一起就不是单纯的玩耍,而是有点工作性质了,对不对?’她说得有道理,就算不要钱,我也想立刻答应。我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遇到一个新朋友,心情格外雀跃。”
她们提起这件事时,正好站在电车高架桥附近的斑马线旁等红绿灯。有希子太沉迷对话,没等信号变绿就走了出去。
那个瞬间,一辆车猛打方向,朝她们转了过来。
要被撞了!
脑中闪过这句话,几欲扯破喉咙的尖叫则被刺耳的刹车声盖了过去。与此同时,什么东西撞到有希子身上。
原来是石田多江保护了有希子。车子擦着两人闪过,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差几厘米,她就有可能丢掉性命。有希子吓得面无血色,多江则比她还要苍白。
“你没事,太好了。”
多江试图露出笑容,却只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了僵硬的表情。
她手背上有一片擦伤,应该是冲上前去护住有希子时被车身蹭到的。虽然伤口不深,但有希子给她包上自己的手帕后,鲜血还是透过布料渗了出来。
“要不去医院看看吧?还得报警……刚才那辆车开得太过分了。”
有希子关切地说完,多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等会儿涂点药就行了。而且不是刚才那辆车过分,是你太不注意。信号灯还是红的,你就走出去了。”
她用像对待小孩一样的温柔语气责备道。
“是啊,真对不起……讨厌,偏偏在不好的地方像了他。”
“他……你丈夫?”
“是的。他不是报社记者嘛,总要赶时间,一直都有不等信号灯变绿就冲到马路上的坏习惯,两三年前还发生过一次事故。他跟刚才的我一样,被摩托车蹭到,还叫了救护车呢。虽然没有外伤,但是被撞成了轻微脑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