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段其中少女子
第七六段常陆介
读经开始刚过了两天,听见廊外有卑贱似的人说话道:“佛前的供品有撤下来的吧?”法师就回答说:“哪里会有,时候还早哩!”心想这是什么人在说话呢?走出去看时,原来是一个年老的尼姑,穿着一件很脏的布裤,像是竹筒似的细而短的裤脚,还有从带子底下只有五寸来长,说是衣也不像衣的同样的脏的上衣,仿佛像是猴子的模样。
我问道:“那是说的什么呀?”尼姑听了便用假嗓说话道:“我是佛门的弟子,所以来请佛前撤下来的供品,可是法师们却吝惜了不肯给。”说话的调子很是爽朗而且文雅呢。本来这种人,要是垂头丧气的,便愈能得人的同情,可是这人却是特别爽朗呀。
我便问道:“你不吃别的东西,只是吃佛前撤下来的供品么?那是很难得的事呀。”她看见话里有点讥刺的意思,答道:“别的东西哪里是不吃,只是因为得不到手,所以请求撤下来的供品的。”便拿些水果和扁平的糍粑装在什么傢伙里给了她,大家成为很要好的人,那尼姑讲起种种的事情来。
男山山峰的红叶,
这以后就熟习了,常到这里来,在人面前来晃。她就那么样被称为“常陆介”了。但是衣服并不洗干净,还是同样的肮脏,前回给她的那件衣服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大家都很是憎恶她了。
有一天右近内侍来到中宫那里,中宫对她说道:“有这样一个人,她们弄得很熟了,常到这里来。”便叫小兵卫这女官学做那个尼姑的模样给她看,右近内侍道:“那个我真是想看一看,请务必给我看吧。既然是大家得意的人,我也决不会来抢了去的。”说着话就笑起来了。
这之后又有一个尼姑,脚有点残疾,可是人很是上品,也照样的叫了来问她种种事情,可是那种羞怯的样子,很叫人觉得可怜,就也给了她一件衣服,拜谢的样子也很不错,末了至于喜欢得哭了。她出去的时候,那常陆介大概在路上遇着,看见她了吧。以后有很长的时期,常陆介不曾进来,也没有人想起她来了。
其二雪山
其后是十二月十几日的光景,下了大雪,积得很厚,女官们用了什么箱子盒子的盖子,装上许多雪拿来放着。有人说道:“一样的把雪堆起来,不如索性在院子里做一座真的雪山吧。”于是就去叫了武士们来,说道:“这是上头吩咐下来的。”聚集了许多人,就做了起来,主殿司的人们,以及司清洁扫除的,都一起来做,堆得很高高的。中宫职的员司也走来助言,叫做的特别要好,藏人所的人也来了三四个人。
中宫问大家道:“你们看这雪山可以留到几时呢?”女官们有人说道:“十天吧。”也有人说道:“十几天吧。”当时在场的人大抵都说的是这样的日数。
中宫问我道:“你看怎么样呢?”我回答道:“可以到正月十五吧。”看中宫的意思,似乎以为不能够到那时候。女官们也都说道:“在年内,或者等不到三十日吧。”我自己也觉得说得太远了,未必能够到那个时候,心想要是说元旦就好了。但是不要管它,即使等不到十五,既然说出去了,也就固执的坚持下去了。
此地的雪山算是新奇的,
如今处处都有,
中宫听见了这件事,便说道:“他大概是非常巧妙的作一首吧。”
三十日快到了,雪山似乎变得少为小一点的样子,可是还是很高的。在白天的时候,大家出在廊下,那常陆介走来了。女官问她道:“为什么长久没有来了呢?”答道:“什么呀,因为有点很不顺心的事情。”“怎么样,那么什么事呢?”“因为是这样想的缘故。”便拉长了声音,念出一首歌来道:
真可羡慕呀,
脚也走不动,
那海边的蜑女,
说着,讨厌的笑了,但是谁也不看着她,她便〔讪讪的〕走向雪山上去,彷徨了一阵走了。后来叫人去告诉右近内侍,说是这么一回事。回信说道:“为什么不叫人领了送到这边来的呢?她因为没有意思,所以爬上雪山去的吧,怪可怜的。”大家又看了笑了。可是雪山却并不觉得怎样,这一年已过去了。
响彻山上的斧声,
寻访来看的时候,
退出在私宅里,一到天亮,便想到这一件大事,叫人家去看来。初十左右,使者来回报说道:“还有雪尽够等到五天光景。”我听了很是高兴。
到了十三日夜里,下起大雨来了,心里想道:“因为这个雨,将要消化完了吧。”觉得很是可惜。现在只有一天两天的工夫,竟不能等待了么?夜里也睡不着觉,只是叹气,听见的人说是发疯了,都觉得好笑。天亮了人家起身出去,我也就起来,叫使女起来去看,却老是不起身,叫我很生气。末了好容易起来了,叫去看了来,回报说道:“那里还有雪留着,像蒲团那么大呢。管园子的人好好的看守着,不叫孩子走近前去,到明天以至后天,都还可以有哩。管园子的人说,那么可以领到赏赐了。”我听了非常高兴,心想快点到了明天,赶紧作成一首歌,把雪盛在器皿里,送到中宫那里去,很是着急,又有点不及等待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还是黑暗的时候,我就叫人拿着一个大板盒去,嘱咐他说道:“把雪的白的地方装满了拿来,那些脏的就不要了。”去了不久,就提着拿去的板盒走回来,说道:“那雪早就没有了!”这实在是出人意外。想做得很有意思,教人家可以传诵出去,正在苦吟的歌,因这出人意外的事,也没有作下去的价值了。我非常丧气的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昨天刚说还有那么些,怎么一夜里就会都化完了。”使者说道:“据管园子的人说,到昨天天很黑了的时候,还是有的,以为可以得到赏赐了,却是终于得不着,拍着两手着实懊恨呢。”
正在唠叨说着,宫中有使者到来,传述中宫的话道:“那么,雪到今天还有么?”这实在是觉得可恨可惜,只得说道:“当初大家都说,未必能够到年内或是元旦吧,但是终于到了昨日的傍晚还是留着,这在我也实在觉得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若说是今天还有,那未免是过分了。我想大概是在昨天夜里,有人家憎恶,所以拿来丢掉了的吧。请你这样去对中宫说了。”我就这样的回复了使者。
中宫说道:“你那么一心一意想着的事情,把它弄糟了,怕不要得到天罚的吧?实在是,十四日傍晚,叫卫士们去,把它丢掉了的。你的回信里边,猜的正对,很是有意思。那个管园子的老头儿出来,合着两手很是求情,卫士说:‘这是中宫的旨意,有人来查问,也不要说,若是说了,就要把你的小屋给拆了。’这样的吓了他,就在左近卫府南边的墙外边,把雪都丢到那里。卫士们说,还有很多的堆着,别说十五,就是到二十日也还可以留得,或者说不定,今年的初雪还会落添在上边呢。天皇也知道,对了殿上人说道:‘少纳言真是做了人家所难以想到的打赌了。’可是你所作的歌,且说来看吧。已经这样的说明了,那么同你赢了也是一样的。那么说来看吧。”
日本古时结婚,婚而不娶,由男子就婚女家,夜入朝出,有如赘婿,故多与丈人接触,致生不满。
镊子用银制,用备装饰而不切实用,不及铁制的坚固,善能拔毛发。
物语即故事,但在日本古典文学中,著名的物语很多,如《源氏物语》,仿佛自成一类,故今沿用其名不加改译。
古时用灰汁炼绢,煮去浆糊,再用槌击,使有光泽,即中国所谓“捣练”也。洗衣用槌击,后世尚有此风,旧诗中说“砧声”,即是此种风俗的遗留。
这里文意不很明了,所说女童不知何指,据《春曙抄》说是女官家里亲戚的儿童,到宫禁中来玩,所以用屏风隐藏起来,但仍有不尽明白的地方。
祭日前三十天,派定祭使及舞人,练习歌舞,及两天前更在清凉殿的东边举行试乐。
风俗歌云:“荒田里生长的富草的花呀!亲手摘了带来宫中。”所谓“富草的花”即指稻花。
职院即中宫职,见卷三注[54]。中宫定子因其弟兄得罪,退居小二条宫,长德三年(九九七)六月移居禁中职院,本节所记系是年七月下旬的事实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