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远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不见星月,唯有一道极细的雷光在云层深处游走,似有若无。
良久,他才道:“我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但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解开这场劫难的‘结’。”
许毅不懂这话的意思,但她看见先生眼中有光,不是狂妄,也不是悲悯,而是一种近乎冷静的决意,仿佛他已经看到了结局,并决定亲手改写。
她默默行礼,转身离去。
待她走远,许清远闭目凝神,再度开启“仙解”。
识海之中,玉简虚影浮现,灰暗表面裂开一道缝隙,从中溢出丝丝银芒。他开始推演??推演敌军布阵规律,推演城墙受力极限,推演魔修施法轨迹,乃至推演明日天气变化对火油泼洒的影响……
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某段城墙将在辰时三分被攻破,因地下暗渠年久失修;一名身穿黑袍的魔修将在巳时潜入东门,携带破阵符;午时一刻,司徒雄将亲自出手,以音波功震荡城基……
信息纷至沓来,每一条都清晰无比,但也伴随着剧烈头痛。他的鼻腔开始渗血,指尖微微抽搐。
就在此时,院门轻响。
赵启来了。
他未带仪仗,只穿一身素袍,头戴竹冠,脚步轻缓,像是怕惊扰了夜的寂静。身后跟着两名禁卫,远远停在门外。
“先生。”他轻声道,“我来看看您。”
许清远睁开眼,抹去鼻血,平静回应:“君上不该来此。”
“我知道危险。”赵启走近几步,看着石台上的铁棒,“可我若不来,心里不安。”
“您该去休息。”
“先生,”赵启忽然跪下,双膝触地,“若您真是陆地神仙,求您救我鉴国子民一命。”
许清远怔住。
这不是请求,是恳求,是一个帝王放下尊严的哀鸣。
他扶不起这个人??不是因为不愿,而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应承,就意味着彻底走上那条不归路。
“我不是神仙。”他重复道,“我只是个会打铁的读书人。”
“可您造出了能杀魔修的兵器!”赵启抬起头,眼中含泪,“您教袁十二棍法,让他一人守住西门!您让牟老恢复行动,连蒋太傅都说他是返老还童!这些事,凡人做不到!”
许清远苦笑:“凡人做不到的事,也不一定是神仙做的。”
赵启愣住。
许清远缓缓道:“君上可知,为何古人说‘天机不可泄’?因为世人一旦知晓真相,便会寄望于奇迹,放弃自救。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奇迹。有的只是有人在黑暗中咬牙前行,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赵启呆坐原地,似懂非懂。
许清远站起身,走向炉边,拿起铁锤,轻轻敲击炉壁,发出清越之声。
“明日之战,我会尽全力。但我不能保证胜利。我能做的,是给你们争取时间,找出一线生机。至于最终能否守住镇海城,取决于每一个守城之人是否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
赵启久久不语,终于缓缓起身:“那……我该做什么?”
“留在城楼,鼓舞士气。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君王没有逃跑。让他们相信,只要还站着,就有希望。”
赵启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许清远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