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连桥自杀的次数越多,他对永恒的概念越恐惧。
他挣扎了几十年,始终在寻找让自己彻底死掉的办法。
不知不觉间,竟然又流浪回了昔日家乡,高楼林立,再没阡陌纵横模样。
“渣男。”我心中为陈红妹愤懑不平,不过刚认识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死。”耿连桥倒是放得开了,大有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心里全然没有对妻子的愧疚,
“想死也不难,但是得拿到这一对筷子才行。”唐陆指着耿连桥手里的筷子。
只要把筷子上的长生竹重新封印,那么耿连桥许下的愿望就会失效,他自然就能死掉。
“什么?”耿连桥面如死灰。
当初他一去几十年,妻子再专情,必然不会搭上一生幸福去等他,那根筷子也就无关紧要,说不定早就扔在垃圾堆火化掉了,这样一来,耿连桥真得活到地老天荒了。
“不过还是得试试,不能放弃。”唐陆道。
我还想唐陆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开始鼓励人了,突然想到,如果不能重新封印长生竹,那么夜行图永远也不会集齐,陈第安的夙愿也无法实现。“这种负心汉,让他死得痛快真是便宜他了。”我心中骂道,但又不得不帮他。
耿连桥报出自己家的旧址,我们打开地图一看,不禁唏嘘,地址所在是一片老城区,那里住的可是老钉子户们了,耿连桥家也是其中一户。
真是走运。
“还是先别高兴太早吧,陈红妹也许早就搬走了。”唐陆语气平淡,看不出是喜是忧。
三人来到耿连桥的老家,穿过狭窄的胡同弄堂,耿连桥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
他终究是做不到无欲无求。
“到了。”耿连桥喉头哽咽,忽然从上到下打个冷战,又恢复平静。
院子用一道矮墙围起来,一眼可以看到院子里面,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已经翻新,平房外贴着瓷砖,也有二十来年了。
院子正中,老妇人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双手抄在衣服里。
再看耿连桥时,他嘴角**,眼睛也直了,嘴中喃喃道:“不可能,她不可能还在等我的。”
院中之人,正是陈红妹。
今非昔比,陈红妹如今成了半植物人,头发花白,皱纹丛生,再看丈夫,仍然红光满面,还是几十年前的俊模样。
耿连桥径直开门走进院子里,我和唐陆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只得一同进去。
“有人吗?”我轻声问道。
过了一时也没人应答,屋子也里没人。
陈红妹瘫痪又呆滞,没有自理能力,这么久以来是谁在照顾她呢?
耿连桥来到陈红妹面前,在她眼前挥挥手。
陈红妹毫无反应。
“你的筷子呢?”耿连桥连问三句,一句比一句焦急。
我险些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一拳,强忍着怒气道:“你还是个人吗?她在家里等了你几十年!你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
耿连桥却假装没听见,继续盘问。
“你还认识我吗?”
他蹲在陈红妹的轮椅前,轻声问。
陈红妹宛若一个木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耿连桥抽出陈红妹的左手,左手食指勾着她的四指,右手反复摩挲陈红妹的手臂。
这是属于二人的专属动作,陈红妹左手受过伤,经常麻木发痒,难受时耿连桥经常这样给她按摩。
陈红妹依旧没有反应,双目呆滞,望着远处。
“筷子呢?筷子呢?你的筷子丢了没有?”
耿连桥仍不死心,伸手就亚要去掏陈红妹缩在衣服里的右手。
“你们干什么呢!三个男的欺负一个老婆子!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