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幸福,美满。
“人们总说人世无常,我一直不信,直到有一天看到人们把我儿子的尸体抬到我面前。”
儿子的死很突然,他放假时候去逛庙会,庙会人很多,因此镇子里派了巡逻队,每人配发一把猎枪,子弹上膛。
儿子走在人群中,忽然,前面巡逻队的一名队员猎枪走火,枪管朝上正对着儿子的头。
嘭的一声,儿子晃了晃,倒在一片血泊中。
人世无常。
人生远比小说更精彩,更无常。
小说中的巧合让你感觉虚假,但人生中的碰巧让你唏噓嗟叹。
陳国芳也不敢相信,他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在血迹中抚摸儿子破碎的脸。
生活的精神支柱倒了,他是很难再站起来的。
陈国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思考了十天,开門出来時,他月子拉碴,双颊凹陷,但面容恬淡,他对妻子说:
“人生不该有追求。”
有追求难免会遇到挫败,只要无欲无求,就没有事情可以挫败他。
他不再对人生抱有期望,他不想再站起来,以免再被打倒。
“就文样自由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他把公司交给小弟何光打理,再不问生意事,何光幾次上门哭劝,都被陈国芳笑着拒绝:“人老啦!腿软,站不起来。”生活不会因为可怜而放過任何一个人,如果你输了它一程,还不奋起反抗,它就会乘胜追击,要你的命。
陈国芳在家整日买醉,好在攒下来不少钱,够他和妻子花个几年。妻子本来就没有上班,一直在家靠陈国芳养活,此时陈国芳沉沦了,她倒也没过分担心,反而看上了隔壁的六子。
六子坐过牢,十年,岁数比陈国芳小一点,是个潦倒汉,没有家室,独自住在家里老人留下的破房子里,最近他刚刚放出来,忽然跟變了个人似的,找了份打工的活,踏踏实实做起工来。
陳国芳的妻子被每天路过家門口的六子吸住眼睛,他的五官完全长在她的欣賞点上,妻子会经常一个人跑到六子家里,六子不锁門,因为家里实在沒什么值得锁起来的东西。女人给他打扫房间,然后坐在他家等他迴来。
六子开门时愣了:“嫂子你文是幹什么?你是有夫之妇,待在别人家里会让人说闲话的。”
“别给我叫嫂子,叫小梅,我不怕别人说闲话。”小梅拍拍自己屁股边上的空位,示意他坐过来。
“不行不行,不能文样,嫂子,我已经说過要重新做人了,您文样就是毀我啊。”
“我毁你什么?我喜欢你,六子。”小梅朝六子抛个媚眼。
六子一辈子没碰过女人,今天忽然有个風骚有味道的女人坐在自己家里,他怎么能不激动,他做梦都不敢想有个女人会跑到自己家里,说看上了自己
这个没钱邋遢还坐過牢的糙老汉。
六子忽然想到这可能是陳国芳在试探自己,是村民们在试探自己,他从前做過太多对不起人们的事,偷鸟摸狗,打架伤人,浑是村里一恶霸,现在他说自己改邪日正,村民们肯定还心有忌憚,故意上人来试探自己,如果他做了出格的事,人们就会惩罰他。
肯定是了,六子苦笑一声,原本就要按耐不住地裤裆似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沮丧地垂下头。他走到屋子门口坐下,任由陈国芳的妻子怎么呼叫也不
进门。
小梅见六子不敢理会自己,恢恢地溜回家,六子看着她的背影,幹燥的噪子咽了口唾沫。
她並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更加频繁地到六子家里去,给他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具,简直就差住在他家。
村人们指指点点,暗地里骂小梅不守妇道,有跟陈国芳关系好的人,上门找到他:“国芳,你这样可不行,你得管管你媳日,这就跟人跑啦!”“她自己要跑,我能怎么拦下她?她想跑就跑唄,我不在乎。”陈国芳已经不在意再失去什么,他哭着赶走了好心劝自己管教媳婦的人。
小梅喜欢晚上去打麻将牌,她的牌友这晚終于再也忍不下去了,当面开始指责她:
“你这样太伤风败俗了,都是有丈夫的人了,还明目张胆地勾人,亏得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不然你早就被人烧死了。”
“就是就是,就算现在开放了,你也不能这么開放自己啊!真是有点不要——”旁边的人捂住她的嘴。
小梅根本没在意,她把牌一推,“你们还玩不玩了?”
她出了门,心中却美得不行,现在村里人都知道自己喜欢六子了,不会有人来跟她仓六子。
就算千万人阻挡,也不能阻挡她追求心上人的步伐。她夜里买来一罐红油漆,一把刷子,在村子里的每一道白墙上写下:“小梅喜欢六子,我要追求自己的爱情,谁也拦不住。”
小梅活了這大半辈子,从来沒追求过什么,她本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很有思想,可十岁就辍了学,在家里帮忙幹活,十八岁时被家里安排相亲,嫁给她并没有什么感觉的陳国芳,在一个下著滂沱大雨的晚上,陳国芳喝多了,把她按在**,强迫她跟自己造了个小人。
有了儿子的小梅渐渐收心,一心撫养孩子长大,直到儿子在结婚前暴斃,她忽然明白,人生多么需要一次遵循自己的追求,要不突然死掉了,这一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