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种人的树01
我住的地方,其实是有一座小山丘的,山丘在当地小有名气,山顶上有一棵千年古树,老槐树枝繁叶茂,根繁枝虬,据说一里地外都能看到地上隆起的树根,也有人说大树的根系已经渗透了半个山头。
凡是生物,上了年头都是有灵气的,据传说,清朝时我们这个县来了一位清官,他廉政清明,仗着自己父亲在淮南一代有点势头,因此压制了当地富豪乡绅,替百姓们出了口恶气。
但是那些地头蛇怎么会任由县官骑在自己头上,暗地里招来一帮马匪,要他们搅闹县城,事成之后,县官府里的金银财宝任由他们瓜分,这些人只要出一口恶气。
县里早先并没有防备,让马匪竟一趟端了,县老爷带着家眷仓皇出逃,最终躲到了郊外的小山丘,这棵古槐树下刚好有一个大树洞,容下县老爷一家。说来也怪,他们前脚躲进树洞里,槐树的一枝两米粗的树枝掉在地上,刚好盖住树洞,马匪上山搜剿了三天没有收获,于是相约放火烧山。
大火从山脚开始向山顶烧,百姓们舍不得这样一位清官,纷纷来到山前痛哭祭奠,岂料大火烧到山顶老槐树周围,便再不向前,如同有一圈透明的墙挡住山火,马匪觉得怪异,卷携了财宝纷纷撤去。
百姓们在山顶槐树下找到县官一家,又恭恭敬敬地请下山。
没过几日,县里的富豪乡绅和那帮马匪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不知道是谁干的,众人还道是县官的父亲得知有人欺负儿子,暗地里派人让这群恶人蒸发,但县官摇头否定。
事后,有人发现前些天被山火烧掠的山丘,竟然又焕然如初,似乎一夜间蹿出千百棵崭新的树苗。
县老爷知道后,命人在槐树前建庙供奉,一直到民国年间,小祠堂都香火不绝。
一直到建国以后破四旧,扫出牛鬼蛇神,红卫兵把祠堂彻底拆毁,山丘这才清静下来。
奇怪的是这座山,这座庙,这棵树一直没有名字,或许在以前是有的,那位县官老爷说,这山丘和古树是神物,神物就不得被凡人玷污,如果凡人给神
物起名字,就是用凡间的东西玷污神物,因此废掉了山名,也不许后人起。
一直到现在,人们提起它,也只说那山,提起老槐树,只说那树。
我曾经上山游玩过几次,大槐树下没有树洞,大树前也没有祠堂的遗迹,祠堂或许可以连根抹除,但树洞却不可能自己恢复得完好如初。我这才释然,原来那传说确实哄人的。
老槐树近乎和山丘的山头一般大,每到夏天时候,槐树亭亭如盖,好似给山丘盖上一层葱郁的绿帽子。
也是因此,这座山上,很少有情侣一起玩耍游玩。
中国人是最讲究忌讳的。
说起忌讳,去年冬天还发生了一件事,至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却和那山、那树没什么关系了。
村子里小孩很多,经常厮混到一起玩,小孩子嘛,玩的游戏无非也就是些偷鸡摸狗烤土豆烤鸡蛋,下雨了玩泥巴,晴天了就捉迷藏的游戏,但是有一个孩子跟别人都不一样。
孩子叫樊龙,从小就患有精神疾病,家里只有妈妈照顾他,妈妈也患有轻度的精神病,受到严重刺激时会发作,樊龙的父亲就是这样离开他们的。
樊龙父亲离开樊龙的那天,瓢泼大雨,母亲精神失常,把自己关在屋里痛哭,却忘了三岁的樊龙还被关在门外,大雨落下的声音盖过孩子的哭声,小樊龙哭嚎着拍打屋门,大叫妈妈。
最后被路过的邻居发现,急忙带回自己家里,但是樊龙高烧不止,樊龙的妈妈也因为病情发作被送进医院,樊龙高烧三天,邻居实在看不下去,才送到
医院,命是保住了,就是精神出了点问题。
随着樊龙越长越大,说话连贯了,人们发现樊龙自言自语,总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一刻不停,没人知道他说的什么东西。
樊龙今年八岁,总是低着头走路,两个拳头紧紧握着,一边走一边嘟嚷:“哼,超人算什么东西,我一拳能打死他!”
“贝格斯!你是打不过我的!”
“我是超级大魔王!发射光波!嗬——”
樊龙一脸正经,好像自己已经站在千军万马的魔族战场上指点江山,且成竹在胸。
周围的小伙伴都喜欢跟樊龙开玩笑,他们在樊龙路过自己时,嬉皮笑脸地叫道:“小龙人!你又在做梦啦!大脸皮!脸皮大!一张炕席装不下!”樊龙并不理会这些孩子,他也从来不屑于跟他们玩一些无聊的游戏,过家家和捉迷藏,是幼稚的小孩才玩的,他的目标是统治世界。
“嗬,陈安泽!王命令你,把你的油条给我!”
“王小圈!你快赶走那一朵云彩!”
“马憧憧!快跟本王决斗—”
樊龙嘴里对他们吆来喝去,却都没有正眼看这三人一眼,低头晃脑从他们身边经过。
三个小男孩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是樊龙自己又在胡说了。
陈安泽手里没有油条,王小圈也不会飞,没办法赶走云彩。
只有马憧憧气不过,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丢向樊龙的脊背。
石头在他后背撞了一下,然后弹开,马憧憧向后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