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的传说?”
“这是规矩!”老人忽然严肃起来,他猛地扑向我,我以为老人要杀我灭口,烛光中,他几乎秃掉的头顶闪着光,我下意识地向后躲,身体却撞在门板上,老人动作迅速,来到我面前,我正要抬腿踢开他,老人却一手扇灭了蜡烛。
“干什么!”我几乎是喊了出来。
“嘘——”老人从我满是热汗的手中夺过蜡烛,“不要喊,吵到死人啦!蜡不要烧这么长时间!”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破规矩,我心中咒怨道,见老人只是行为奇怪,似乎并没有害人的意思,我这才放心下来。
又想到四里八乡就这一家殡仪馆,死了人都要送到这里火化,也没听人说过殡仪馆有什么恐怖传闻,否则老人早干不下去了。“不要听主编的,他肯定又在忽悠我了。”我咬咬牙,权当这次是殡仪馆采风活动。
老人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干瘦如枯柴,手心粗糙犹如砂纸,拉着我望另一个屋子走去。
“你不是想看看馆子啊,给你看看死人的客栈!”
我跟在老人身后,挑帘来到另一件屋,这屋子宽敞得很,微微有风吹进来,带着一股浓厚的腐味,却并不是臭味。
还有一股檀香味。
老人松开我,在黑暗中有如海里泳动的鱼,熟练地摸到香坛前,从香炉中拔下三根香,对着空气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年女老少大小祖宗们,多多得罪,阳光晒屁股啦,起床起床——”他将香插回原位,举着竹篙把天窗——打开,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射进屋中,眼前
顿时敞亮起来。
我跟在老人身后,他打开最后一道窗,扭过脸,我这才看到那张正脸。
他一半脸正常,另一半却好似面人的脸被揉成一团又摔在地上,分不清眼睛鼻子嘴,烂肉新芽一丛一丛地扭曲在一起。
我倒吸一口冷气,被吓了一跳。
“吓死你了吧——”老人一直用半张嘴说话。
“没有没有,我,那个—”我知道老人这副面孔,肯定是经历过什么悲剧,我不敢轻易问他,怕让老人想起伤心事。
“让火烧得,火灾,房梁子着火,砸我脸啦!”
“这样啊,人没事就好。”我轻声道。
“那可不是!活着好啊!”
老人转身放下竹篙,背后从脖颈处露出一条宽大的辫子,辫子梳得很宽,几乎和他窄小的肩膀一样宽,乌黑亮丽。
老人转身带我到对面停尸的柜子,嘴里喃喃道:“这里呀,躺着的都是不好的,也不多,躺着的也有好的。”
我没在意他说什么,只盯着那条奇怪的辫子。
忽然,我反应过来这条辫子不对劲,顿时双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忙用手扶住桌子稳定身形。
老人是个头发花白的半秃子,哪儿来的辫子!辫子又怎么会从脖领子里伸出来?
老人嘴里还在咕噜咕噜地念叨着,来到停尸冰柜前,随手拉开一道抽屉。
我悄悄来到他身后,仔细端详那条乌黑宽大的辫子。
“嗬——”
这哪里是辫子!这是一条用头发织成的围巾!
“哂”我没忍住,低声叫出来。
老人却没意识到,他还以为我怕看见柜子里的死尸,他将尸体推回冰柜。
“这个太丑啦!是让车撞死的,脸都撞碎啦!我还得给他整容,我老啦,眼神可不好,就拿着针,用手一块一块摸他的骨头,用针缝起来的,有好几次,手指头都捅进脑子里啦!哈哈哈,害怕不?”
我全没听老人说什么,只是盯着那条黑发围巾,一针一针地细密编制,花纹虽然简单,但是用一缕一缕的头发编成一条围巾,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
的。
我几次想问老人这条围巾的事,却害怕击中他某条脆弱的神经,万一发病了可是麻烦。
“你看这个,这个大姑娘,死得可惜,让人给害惨啦!”老人不管我听不听,自顾自地再次拉开一道抽屉,里面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材很好,脸蛋也不错,死得很安详,在冰柜中被拉出来的那一刻,宛如童话中的睡美人,睫毛上还挂着冰霜。
“真可惜,贫血,贫血贫死的吧?我也不知道,你听人说过吗?这个姑娘搞了个对象,他对象可不是个人,把人家小姑娘给骗了,搞大了肚子,又在小诊所里做人流,后来把姑娘卖到妓院啊还是什么地方,我搞不懂,后来,这个女的呀,就贫血啦,死了,可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