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下面呢。”
十几年前,男人发现了这个废弃的地窖,本来是菜农用来在冬天储存萝卜的地方,男人将其当做自己家,为了掩护,还特意堆起一堆土,假扮成坟。男人在一片黢黑中踩着梯子下了地窖。
“你不下来坐坐吗。”男人说着麻利地溜下去。
我凑过头去,一股酸臭糜烂的气味直钻鼻孔,后脑被熏得晕沉。
“算了,我在门外看着你就行,看着你死了,我就放心了。”
我坐在土堆旁,默默地刷着手机,心里却始终踏实不下来。
那个赊刀人什么时候会再来?我之前跟他动过手,如果他来索男人的命,会不会跟我再起什么瓜葛?
我胡乱想着,忽然意识到一个让人心底发寒的事实,我们碰到的这个赊刀人,他前世一定也是个罪犯,因为犯下了罪孽,而沦为赊刀人,走上赎罪之路。
他又流浪了多少年呢—
地窖里传来塞塞窣窣的响动,地窖里的男人很不安定,好像在摔东西。我捏着鼻子凑过头去:“你在干什么?”
男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打开手机的灯光,向下探照。
地窖只有正常卧室大的一间房,地上铺满了一张一张染了污泥的纸。
那不是纸——
是铺满地面整整一尺厚的百元钞!
男人坐在钱里,用手随意捧起一堆,在手里揉成球,狠狠地丢向对面的墙。
他左右手各抓一把,疯狂地往嘴巴里填,嘴角淌着涎液,用力嚼了几口,猛地呕吐出来。
男人全身止不住地抖,目光呆滞,麻木的面孔满是惊恐后的迟滞。
傍晚临近,死亡离他越来越近。
普通人是很难承受死亡的,尤其是一个知道自己确切死期的人,那种来自心底最深处、无法抵御的恐慌感,如洪水一般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
线。
他突然停下动作,双腿开叉,猛地抖一下,地窖里传来一股尿骚热气。
金色的阳光此时直直地照进地窖里。
又过了很久,男人都没有动静,我自不再理会,摊开身体,微微闭着眼,享受温暖又略带夏日般燥热的阳光,几次险些睡过去。“你把人看丢了,真没用——”
一声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上空传来,我一惊,忙睁开眼,嘴里同时道:
“胡说!我没睡觉。”
抬头望去,高壮的槐树上坐着一个穿白色长袍的男人,戴着白帽。
是赊刀人——
“你?你白天也能?”
“我又不是鬼,什么时候不能出来?”
赊刀人说着,从树上起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阳光下,他的连衣帽下竟是空洞洞一片,没有头脸。
但他粗糙的双手确实垂在两侧。
“你不是人——”我受惊不小,心下犹疑。
“我当然不是人,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不过你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把人看丢了,是不是丢人?”
“怎么可能,我一直听着地道的响声,那人根本没出来”我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下面有地道?”我用打开灯光向下看,果然地道内空空如也。
这老东西竟然把我耍了?
我震怒之下也不顾地窖内脏臭,竟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