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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一次靖乱时期（第4页）

用人诀窍

十月九日，王阳明在南赣如期发兵，队伍浩浩****地逼近南康府。在这支队伍中有两个部下，分别叫作李正岩和刘福泰，这两个人私下与贼寇偷偷摸摸有所来往，也经常将官府的情报出卖给敌人。

王阳明得知这个重要信息后，便将此二人秘密地召到自己的官邸，叫他们赶紧交代自己的罪行。不料，李正岩和刘福泰二人异常冥顽狡猾，他们死活不肯认账。

王阳明见状，对他们说：“即便是你们真的有过给贼寇们通风报信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的。我仍可以将你们留在府衙任职。你们再好好想想吧！”

到了晚上，士兵给王阳明报告说，李正岩和刘福泰这两人在衙门外求见，说有紧要的事情禀告，请求大人能够抽时间见他们一面。

王阳明就命人带他们进来。李正岩和刘福泰一进门，就马上跪在地上叩头求饶，然后齐声对王阳明说：“听说我军打算攻打桶冈，此事万万不可，否则定会遭到敌寇的埋伏。在必经之处有一个叫作十八面的地方，此地十分险要，山岭高耸，通路狭隘。官兵们根本不可能顺利经过。我们现在可以给大人推荐一个人，就是木匠张保。他曾在敌营中常年待过，参与过山寨的工程建设工作，其中的很多设计都出自他手，他还十分清楚敌营的地理位置。”

王阳明立刻问：“必须立刻找到此人，你们可知道此人现在何处？”

两人齐声答道：“真是天助我也，张保已经被我等擒获，现在正在衙门外候着。没有大人的命令，我等不敢擅自将张保带进来面见大人。”

王阳明立刻吩咐将张保带入衙门里面来，然后将他请到一个没有人的屋子。王阳明对张保说：“听说敌寇的山寨皆出自你的设计，你这是死罪啊！”

张保听闻，连忙俯首认罪，回答道：“小人本是依靠手艺讨一口饭吃的，误入敌寇巢穴，一时间贪生怕死，才无奈上了贼船，在贼寇们的逼迫下不得不给他们卖命，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王阳明见目的达到了，就说道：“这个事情我暂时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了。你在贼营多年，他们建设营寨必然选择在地势险要的地理位置。你就把他们重点活动区域在地图上如实标记下来，还有要把营寨附近前后左右所有能与外通达的道路全部供述出来！”

张保赶紧欣然答应。王阳明取出纸和笔墨，任张保将具体情况一一道来。事后，王阳明如约赦免了这三人的罪行，后来还给他们一官半职为国家效力。

如此就是王阳明先生知人善用的妙处所在。

乘胜追击

王阳明的部队经历了十天的行军，终于抵达了一个叫南坪的地方。在此地官兵上下奋勇杀敌，于此大破贼巢。

此时王阳明队伍的探子回报，敌寇深知自己不能与官兵相对峙，于是打算退守到营寨地方，依仗各处天险来和官兵的剿杀相对抗。他们打算将各个巢穴存活的贼寇兵力集结起来，与官兵们一决雌雄。

王阳明这边的大将们一看这个阵势，就互相传言道：“攻击桶冈的时间是十一月初一，现在距离这个时日到来也不远了。我们就不用那么着急了吧！”

王阳明听见后，答复道：“我们现在驻扎的地方，到桶冈还有十余里路程。一路上山路崎岖难行，估计得三日时间才能全部抵达。凭借我们的实力，如今自然不能将余孽全部铲除，但是如果我们提前移兵至桶冈地方，因势利导休养生息，也可以囤积兵力，我认为是没有什么不妥的！”

就在这时候，在外面搜山的官兵们俘获了一个小毛贼，将其五花大绑了带到王阳明的帐前。经过审问才得知，这是桶冈的贼寇派来的奸细，他之所以潜伏到横水是为了打探官兵们的最新进展。

眼前的贼匪叫作钟景。王阳明对他说：“如今我军士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也应该很清楚，所以攻破桶冈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如果你愿意留在我们的队伍中戴罪立功，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过！”

钟景听言连忙叩首，表示愿意归降。王阳明借机询问了桶冈周围的地理位置，钟景就其所知的信息全盘供出，而且还详细地标示出了通行至桶冈的所有交通要道。从这件事情做判断，王阳明觉得钟景这个毛贼还是可以留用的。于是他亲自解开钟景身上的绳子，赏赐给他美酒珍馐，并留钟景在自己帐下供职。

接下来就是王阳明发挥自己军事才能的时候了，他命各军传令下去，兵分多路，一路在贼寇正面作佯攻状，一路在其背后偷袭。他们在南方浓密的雾气的遮蔽下，马不停蹄地连夜行军，经过全军上下的齐力奋战，最终用十三天时间，攻陷贼寇的老巢，一举将所有的敌寇剿灭。在整场战斗中，战士们杀敌和俘虏敌人无数。其中一个山贼头子谢志珊见状也自知回天乏力，便伺机逃往桶冈，途中被大将邢珣活捉。王阳明获悉此事后，立刻下令将谢志珊押至城门外枭首示众。

一心平定巨贼

临刑前，王阳明问谢志珊道：“身为一介小民，你却要聚众为贼，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你是用什么办法聚众之多呢？”

谢志珊答道：“此事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何不容易？”王阳明问。

谢志珊答道：“平生我见到世间的英雄好汉，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而是要千方百计地与他结识，然后收买到我的阵营里面。好酒者就给他美酒，有难者就为其解决困难。我和自己的兄弟们坦诚相待、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此这般，他们没有一个不愿意追随我的！我们向来是齐心协力做事的。在我的部下里面，能举起千金之物的人就五十多位，却全部为你一一诛杀。如今我才束手就擒，到了现在这地步。这可真算得上大明天子的洪福了，我觉得这不算是我的过错！”

到了行刑的时间，谢志珊闭上眼睛等待被斩首。此后略去不谈。

王阳明后来对自己的门人说起过这件事情，说道：“我们受儒学教养的人一生中都在寻找朋友，能够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后人论此语，不但学者求朋友当如此；虽吏部尚书为天下求才，亦当如此。有诗四句云：

同志相求志自同，

岂容当面失英雄。

秉铨谁是怜才者，

不及当年盗贼公。

平定桶冈之贼

谢志珊的事情告一段落，全军上下战情激奋，诸将士纷纷请缨要乘胜追击一举攻破桶冈。王阳明对诸将士说：“桶冈地方有天险四寨的天然屏障，平时与外界联络都要在沟壑间悬挂悬梯。如要通过，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里面最平坦的地方是上章，那也要花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我们这样贸然前往，敌人肯定做好了准备，请君入瓮。我们接下来就在这附近驻扎军队，养精蓄锐休养兵力，则会安稳无虞，没有后顾之忧。贼寇看到我们的不断胜利，必然胆战心慌，这个时候我们可晓知以利弊劝谕他们降服。如果他们不思悔改，我们就果断地进攻，与他们一决死战！”

接下来，王阳明派遣部下李正岩和之前投降的钟景去劝降。当月二十八日，二人连夜赶往桶冈，去诏安蓝天凤等一干贼寇。意即他们如果愿意归降，则可饶恕他们不死，最后期限是十一月初一上午，送降书来见。

对此，王阳明还特地写了一纸书信，全文不加修饰，不卖弄辞藻，晓知以利弊，动之以情，内容如下：

本院巡抚是方，专以弭盗安民为职。莅任之始，即闻尔等积年流劫乡村，杀害良善，民之被害来告者，月无虚日。本欲即调大兵剿除尔等，随往福建督征漳寇，意待回军之日剿**巢穴。后因漳寇即平，纪验斩获功次七千六百有余，审知当时倡恶之贼不过四五十人，党恶之徒不过四千余众，其余多系一时被胁，不觉惨然兴哀。因念尔等巢穴之内，亦岂无胁从之人。况闻尔等亦多大家子弟，其间固有识达事势，颇知义理者。自吾至此，未尝遣一人抚谕尔等，岂可遽尔兴师剪灭；是亦近于不教而杀，异日吾终有憾于心。故今特遣人告谕尔等，勿自谓兵力之强，更有兵力强者，勿自谓巢穴之险，更有巢穴险者，今皆悉已诛灭无存。尔等岂不闻见？

夫人情之所共耻者，莫过于身被盗贼之名；人心之所共愤者，莫甚于身遭劫掠之苦。今使有人骂尔等为盗，尔必怫然而怒。尔等岂可心恶其名而身蹈其实？又使有人焚尔室庐，劫尔财货，掠尔妻女，尔必怀恨切骨，宁死必报。尔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人同此心，尔宁独不知；乃必欲为此，其间想亦有不得已者，或是为官府所迫，或是为大户所侵，一时错起念头，误入其中，后遂不敢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悯。然亦皆由尔等悔悟不切。尔等当初去后贼时，乃是生人寻死路，尚且要去便去；今欲改行从善，乃是死人求生路，乃反不敢，何也？若尔等肯如当初去从贼时，拼死出来，求要改行从善，我官府岂有必要杀汝之理？尔等久习恶毒，忍于杀人，心多猜疑。岂知我上人之心，无故杀一鸡犬，尚且不忍；况于人命关天，若轻易杀之，冥冥之中，断有还报，殃祸及于子孙，何苦而必欲为此。我每为尔等思念及此，辄至于终夜不能安寝，亦无非欲为尔等寻一生路。惟是尔等冥顽不化，然后不得已而兴兵，此则非我杀之，乃天杀之也。今谓我全无杀尔之心，亦是诳尔；若谓我必欲杀尔，又非吾之本心。尔等今虽从恶，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子，八人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须除去二人，然后八人得以安生；均之为子，父母之心何故必欲偏杀二子，不得已也；吾于尔等，亦正如此。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恶迁善，号泣投诚，为父母者亦必哀悯而收之。何者？不忍杀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于尔等，亦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