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半天没下文。
“大好春光不能辜负了呀。同志们也都有这个愿望呢。”
不愧是风月老手,把原本的意思改造了,加添了“同志们”。
她以为先头误解了局长的意思,人家说是集体出游呀。
“后天是星期日,乘早上六点的小火车到408厂下,就到山下了。”他说。
408厂是一家建在山坳中的大型兵工厂,每天专有一来一往的小火车通达。火车傍晚返程。
“人也不宜太杂,另外的人再组织。后天早上火车站集合,准备点吃的喝的,痛痛快快玩一天。”
生活的重压使她难有开朗的心境,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不允许她有独自的享乐。她不很情愿作这春游,又不好驳开局长的面子,执意不去,要扫了人家的兴的。
丈夫支持她出去活动活动,不能总压抑自己,寻寻开心,找找乐趣很有必要。女儿们也都想跟母亲出游,她考虑此次是机关同志集体活动,带家属不太合适,就没答应。
次日,她精打细算地采购了一些吃食,备足了白开水。星期天东方微明,起身行至车站,在售票处等待大伙。看不见机关的任何人来。五分钟后,闫副局长到,离开车只还有十几分钟时间。
火车开动的时间马上要到,副局长决意要按原计划行动。只有两人出游,兴味索然,但又不好推辞。犹豫间,副局长已买好票,拔腿往站台走了,她也只好跟上。
两人面对面坐在车里,副局长感到无比幸福,她对这毫无心理准备的双人远足颇觉别扭。
闫副局长从包里掏出水果罐头,面包鸡蛋,请她共进早餐。
一小时零十分钟,车到目的地。二人下车,身已在了山中。
山野的景致十分爽目,层层密密的小树枝头春嫩初现,一片蒙蒙绿雾,显示着大自然的盎然生机。山脚下溪水潺潺,清明透澈,望一眼就能涤净人心中的尘风世垢,四周空寂复空寂,小风悠悠吹拂,环宇洁旷无瑕,令人心旌驰**。
她沉浸在这良辰美景中了。多少年来未曾有过的畅快之情溢在了心中。她不由地想作诗,作纯粹的、不掺和一点政治意味的诗。她曾是师范学校里的高材生,毕业后作过报纸副刊的编辑,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作过出色的诗篇。
突然,她的一只手被男人抓住,她下意识地臂膀一抽,副局长嘿嘿一笑:“怎么不走了,快上呀!”
上。上面有高岩险峰,上去可以纵目远眺,美景可尽收眼底!但,山顶很高很远,需要脚力和毅力!
副局长的步履并不矫健,身体的重量,养尊处优的虚弱,使他想做出男子汉的伟力来却不能够。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她平日里劳动多些,心里也比较空坦,就不太觉吃力。不多时,把局长拉在后面好远了。
他坚韧不拔地挺进,朝她撵上来,心中很是激奋。和所爱的女人游玩这深山野谷怎能不心花怒放?美是美,可离真正的彻底的美还有一段距离,要尽快缩短这距离,要……肉体相依,要……
她的情怀与副局长大不一样,欢悦中时时有一缕惆怅袭来,把丈夫孩子撒在了家里,跟这个男人在这么个境地……不有些荒唐么?
终于在半山腰停住了脚步。她展目四望,沟沟壑壑层峦迭嶂。副局长也上来了,乐着,佯作站不稳当,摇晃着撞到她的身上,然后就地一坐,掏出手帕擦汗。
“来,来,坐下歇歇。”他招呼她。
她没动。依然纵目远眺着。
“来,坐会儿。”他只想快些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她不情愿,但也不好过于违拗,就与他隔半米的距离坐了下来。
“你可真不简单,走得好快。”他说。撬开一瓶汽水的装盖,瓶子递给她,同时把自己的身体向她挪凑了一些,坐姿变成了卧势,头脸近着她的大腿,几乎贴将上去。
而她依然冷静。
“你跟陈树桢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合的?”他寻找着突破口。
“他那时是抗日军人,打仗很勇敢。台儿庄负伤后在医院养伤,我那时上中学,学校组织到医院作慰问,认识了他。”
“一见钟情么?”所言“抗日”“勇敢”的字眼他听着不大舒服。
“可以那么说。他立了战功,各界代表敲锣打鼓为他送牌匾锦旗,很风光呢。那时的热血青年哪个不崇拜抗日英雄呢?我们谈过几次话,彼此都有好感。”
他对所谓英雄之说甚为反感。
“很快就结婚了?”
“后来他返前线,过着流**的日子,直到抗战胜利前夕,我们才结的婚。”
“你们的小日子过得挺美满?”
“四五年,他随高树勋将军起义;后又被派到国民党军队中做策反工作;四九年回解放军部队任团长;后来被莫名其妙地除出了部队;再后来,被送进了劳改农场。”话到此,她很有几分伤感了。
“什么原因呢?”局长似是明知故问。
“原因?……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