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变成坐骑的牛相当温顺,背上忽然多了一百来斤也不甚在意,只随意地甩了甩尾巴。
关云铮注意到这个细节无端想笑:“师兄,它方才在甩尾巴呢。”
闻越不明所以:“甩尾巴怎么好哇云崽!你的意思是它把我当虻虫?!”
关云铮背着手看向别处:“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闻越倒也不生气,坐了一会儿后又撑着牛背跳下来:“就是太安静不喜动了,这要是真当坐骑,马走一日,它怕是得走五日。”
江却神色无奈:“你非得在它吃草的时候坐上去。”
闻越“诶”了一声,回头看了会儿,发现它还真在嚼草,顿觉愧疚,对着那牛的脑袋双手合十,诚恳地作了个揖:“对不住啊牛兄,打搅您用膳了。”
牛把草嚼完了,看着眼前这个举止怪异的人,不解地“哞”了声。
李演这才想起被打岔之前自己想说什么,把方才随手放到脚边田埂上的东西拿起来给几人看:“方才问了问那位农户有无甜一些的甘薯种,他给了我这些甘薯苗。”
关云铮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原先菜地里的甘薯也挺好吃的,没准过段日子就甜了。”特意来找甜的甘薯还是有点太麻烦人家了。
李演摆摆手,并不在意:“厨子的分内之事。再说了,你们师父给的月钱可不少。”
也是。
关云铮第不知道多少次麻木地想,她为什么总在共情有钱人,哪怕这个有钱人是她师父也不能共情有钱人啊啊啊啊。
楚悯在苍生道还没待多久,而甘薯成熟要些时日,因此她恰好没喝上不怎么甜的甘薯粥,闻言十分好奇:“甘薯苗种进地里能长出甘薯吗?”毕竟一般来说,作物都是从种子逐渐成熟起来的吧?
关云铮回过神来:“能,这叫扦插。”
四人默默把目光投向她,闻越更是倍感震撼:“你这都是从哪看来的?”
关云铮无声把视线转向旁边的麦田,打了个哈哈:“学得略杂,略杂。”
几人交谈间,展骏从远处的麦田里走来,一直走到闻越面前才说道:“小少爷,问过这边的农户了,说是还有一处荷塘尚未收割。”
闻越差点忘了这茬了,方才他往这边走时确实感慨了一句秋天怕是没有莲子了,此时便问道:“还有莲子?”
展骏颔首:“有,但农户说可能不如前阵子的好。”
闻越扭头看向关云铮和楚悯:“尝尝去?”
关云铮拉上楚悯的手:“尝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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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荷花之间的品类不同,或许是他们运气好,总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片荷塘里甚至还有几朵在凋谢边缘的荷花。
关云铮老远就看见了那抹格外显眼的藕荷色,提着衣摆,踩着有些泥泞的土路绕荷塘走了半圈,终于找到能近距离观赏这朵荷花的落脚点,回头招手:“小悯你来看这朵花!”
楚悯跟在她身后蹲下来,眼尖地注意到被花瓣包裹着的东西:“那是蜂吗?”
关云铮正想凑近,江却在身后出声:“当心。”
于是她只好老实在原地蹲着,努力在一簇嫩黄色的花蕊中寻找那蜂的身影。
“它是才睡醒吗?”关云铮看着那只圆滚滚的蜂。
“也可能是累了吧,你看它身上有好多花粉呢。”楚悯轻声说。
“不要只采荷花的花粉哦,荷花都不开了,你会飞得很累都找不到一朵花的。”关云铮也小声说。
闻越正找人帮忙采莲子,捧了一大堆莲蓬到怀里,一扭头却发现两个师妹都不见了,只好捧着莲蓬大呼小叫地走过来,终于看见在荷花前蹲着的两位师妹。他抱着莲蓬也蹲下来:“看什么呢?”
没人回答他,闻越下意识往两位师妹那看,很快发现一件十分要命的事——关云铮在哭。
和方才看到季邕记忆后的反应一样,没有一点声音,眼泪却已经啪嗒啪嗒地砸下来了。
关云铮默不作声地看着荷花流泪,蹲在她身边的楚悯显然也注意到了,但什么也没说,只无声地站起身,和闻越对视一眼,跟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江却一起先走远了。
或许他们走远了她就可以放心地哭出声了。
闻越一路过来都无意识地揪着手里的莲蓬梗,想说点什么也不知从何开口。
怎么可能已经不难过,纵然感情再差,那也是她的血亲,见到亲人以此种情状死在自己面前,短时间内很难平复才是正常。
闻越叹了口气,抱着莲蓬在身后的石板上坐下,索性没事做,干脆把莲子剥出来,待会儿给心情平复的云崽尝尝。
而被惦记的云崽还蹲在荷花面前。那只蜂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了,圆滚滚的身子上沾了好多花粉,也不知道飞回去的路上要歇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