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十分尴尬。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便朝任我行深深一揖,苦笑道:“任教主明鉴!属下往日为东方不败效力,实有不得已的缘由。如今杨莲亭仗其宠信,气焰熏天,圣教早晚有倾颓之势,属下实不忍见!”
“如今,任教主重出江湖,意在为神教拨乱反正。圣子往日在教中之时,也多有恩德施于我等。属下思之再三,与其坐等杨莲亭屠刀加颈,不如追随明主,为神教除害!今日冒死前来,便是献上此心,任凭教主与圣子驱策!若有半句虚言,甘受三刀六洞之刑!”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教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他见任我行没再继续讥刺于他,立刻对着任我行和楚曦深深一揖,语气也变得越发恭敬起来:“愿教主仙福永享,圣子智勇无双,带领我等重振神教,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任我行早就听说“雕侠”上官云武功既高,人又耿直,此刻见他满口谀辞,陈腔滥调,立时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江湖上传闻多误,他上官云只是浪得虚名?
楚曦见状,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上官云轻轻摆了摆手,淡然笑道:“上官长老,这等‘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虚词,都是杨莲亭搞出来奉承东方不败的玩意儿,听着实在腻味。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便不必再说这些了。”
上官云闻言一愣,自杨莲亭搞出这套阿谀奉承之词,黑木崖上人人都得照说不误,若是其他人都说,你却不说,或是说得稍有不敬,立时便有杀身之祸。他本也不喜这些,但在东方不败的威势之下,竟也渐渐成了习惯!
他抬头看向楚曦,那张俊逸无双的脸上并无任何作伪之态,眼神平静无波,却显得格外真诚。上官云不由心中一动,立即抱拳应道:“是!属下……记下了!”
“好,上官长老愿意相助,又有令狐兄在旁辅佐,兼之爹爹神功盖世,我们也不必再怕那东方不败了。”楚曦话锋一转,步入正题,“上官长老,如今的形势,想必大伙儿都看清了。连童长老都逃不过杨莲亭的毒手,教中还有何人能得安宁?”
上官云脸上露出愤慨之色:“圣子明鉴!那杨莲亭无德无能,只知排除异己。属下愿效忠任教主与圣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任我行终于开口,声若洪钟,“上官雕侠能弃暗投明,那是最好不过。眼下正有一事,需你出力——向问天向兄弟,先前就被杨莲亭关在黑木崖水牢之中,不知他情况如何了?你可有法子救他出来?”
“回教主,向右使确实一直被囚在水牢。杨莲亭虽恨他入骨,但顾忌他在教中的威望,一直未敢下杀手。”上官云不敢怠慢,“教主放心,那水牢的守卫布置,属下大致清楚。只要能设法潜入黑木崖,属下愿为前驱,救出向右使!”——
作者有话说:[墨镜]进入收尾阶段了
第77章笑傲行(五十六)生死与君同……
只是,上官云说到这里,又不禁面露难色:“只是……黑木崖地势险要,守卫森严,各处关隘都有杨莲亭的亲信把守,若无内应,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恐怕……难如登天。”
任我行知他所言非虚,从黑木崖下到崖顶,不仅要经历多次盘查,路途之中更是机关重重,凶险万分。他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杨莲亭以东方不败之名发下严令,捉拿童百熊。消息一出,黑木崖上必已乱作一团,正方便我们行事。”
楚曦目光扫过上官云胸前的白虎纹样,一个颇为大胆的计划已瞬间在胸中成型。他嘴角微扬,智珠在握,看向任我行:“爹爹说得不错,此刻正是我们乱中取利的良机,杨莲亭想借此事立威,震慑那些想投靠我们的教众,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梅庄一事,已将楚曦的谋略体现得淋漓尽致,任我行见楚曦成竹在胸,立即问道:“曦儿,你有何计策?”
楚曦指了指上官云黑衣上的白虎绣样:“上官长老既然将我们带到此处,说明此处正是白虎堂教众的秘密落脚之地,不错吧?”
上官云连忙点头,楚曦又道:“孩儿的意思是,我、爹爹还有令狐兄,就在这里换上白虎堂教众的衣裳,戴上斗笠,扮作上官长老麾下的白虎堂精锐。然后,抢在其他人之前‘捉拿’到童长老,如此……便可正大光明地上黑木崖请功。”
“黑木崖的那些守卫,又怎会不认识教中十大长老?因此,他们定然不敢阻拦。届时我们以将犯人送去水牢为名,先救出向叔叔。此外,要迅速将消息报知杨莲亭,他得知童长老被擒,不仅不会警觉,反而会自鸣得意。”
“他早就想给童长老以及其他对他不满的教中老人一点颜色看看,届时定会亲自出面处置此事。我们再用押送人犯的由头,带着童长老去见他。抓住时机,暴起发难,将他擒拿,再让他带我们去见东方不败,他不敢不从!”
一番话下来,说得任我行连连点头,大笑道:“妙!妙极!曦儿此计,着实是胆大心细,出人意表!就这么办!”上官云和令狐冲脸上也各有喜色,只不过,上官云是觉得此计谨慎小心,就算事情败露,自己也有退路,令狐冲则是由衷赞叹楚曦智计过人。
当下四人不再耽搁,迅速换上了白虎堂教众的服饰,佩上腰牌,重新戴好了斗笠,随上官云迅速离开了小院。几人沿着僻静巷弄疾行,每到一处,上官云便以暗号召集沿途教众,询问童百熊的去向,不放过一丝细节。
楚曦拣了个空隙,放缓脚步,与令狐冲并肩而行。久别重逢,两人心中都是异常欣喜。楚曦将装着雷火弹的锦囊交到令狐冲手中,嘱咐他收好,随后关切地问道:“令狐兄,你的伤可真的无碍了?又怎会突然寻到此处来?”
令狐冲轻轻拍着楚曦的肩膀,洒脱一笑:“楚兄,自从你送来那本秘籍,我便潜心修炼。平大夫每日悉心为我诊治,又借你的名头,寻来好几位内家高手,同时为我运功治伤,如此只过了两月,我的内伤便已无虞了。”
楚曦想起平一指似乎确实提过这疗法,只是当时诸事缠身,他来不及细问,不想见效竟如此之快,不愧是“杀人名医”的手笔。令狐冲又笑着说道:“伤一好,我自然就闲不住,扰了平大夫的清静……”
楚曦顺口接道:“便被他轰了出来?”
“倒也不是。”令狐冲摸了摸鼻子,笑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平大夫知道你救出了父亲,即将回黑木崖,与东方不败决战。他自个儿放心不下你,便故意与我说起此事,说我在医馆中也是无所事事,不如也来帮你的忙。”
楚曦心想这倒十分符合平一指的脾气,他骂起人来,有时什么话都说,可关心起人来,却又七拐八绕。
令狐冲说到此处,缓缓敛了笑容,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楚兄,黑木崖是龙潭虎穴,东方不败更是传闻中天下无敌的人物。你为了我的伤势奔波劳碌,如今你要去闯这等险地,我若不来帮你,又怎么说得过去?只怕天下人都要笑我令狐冲胆小如鼠,不够朋友!”
楚曦心头一热,“朋友”二字,在嘴上说说容易,可要时刻放在心头,便是千难万难了。他喉头微动,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句低沉的劝阻:“令狐兄,你的情义,楚曦感念。只是……这是我日月神教的内务,你身为正派弟子……”
“楚兄!此时你还说这话,就未免太见外了!”
令狐冲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楚曦,显然不想再让他说下去:“你我相交,贵在知心。你的事,便是我令狐冲的事。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你我同行,一起闯了便是!咱们就一起会会那东方不败,能胜过他,自然最好,若是败了,也不过同生共死,又有何惧?”
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敲在楚曦心坎上。
他只觉得心口发热,喉头发紧,再多推拒的话已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楚曦用力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重重点头道:“好!既然令狐兄心意已决,楚曦……无话可说!你我兄弟,同生共死!”
“这才痛快!”令狐冲朗声一笑,眼中神采飞扬,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寻常的江湖酒肆。
他下意识想去摸腰间的酒葫芦,却一下摸了个空——此刻他们扮作白虎堂教众,身边哪还能时常带酒?他只得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的遗憾,随即又释然道:“待此间事了,你我寻个好去处,痛饮三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