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搀她起来:“阿圆,祖父也知道阿念在宫中并不快活。”
孟思源明白,祖父这样说话,就是默许了。
如果宫中尚有皇帝可嫁,那祖父绝对不会让她远嫁,但现在没有,她是孟家的棋子,但是可有可无的那颗。
孟昭望向窗外,良久,叹息般低语:“是公主让你来的吧?”
孟思源道:“公主只是想见您。”
孟昭摆摆手,道:“不必见了。”
都是他教出来的孩子,它岂会不知长缨在想什么,岂会不知道鸣野在想什么。
他起身更衣,出府后并未入宫,而是径直去了陆相府邸。
陆相陆朝仪正穿着粗布短打在院中伺弄菜畦,须发皆白,见孟昭来访,他朗声笑道:“什么风把你这老东西吹到我这了?”
孟昭不接玩笑,瞥了眼那长势稀疏的菜苗,语带讥诮:“老贼,百姓都说你灾星,害的天不降雨,你还有闲心种这薄田。”
陆朝仪哈哈大笑:“天不下雨,也能怪到我老头头上?流言蜚语,你孟昭也信?”
“流言自不可信。”孟昭神色渐肃,“但你那儿子近日所为,你管是不管?”
陆朝仪笑容微敛:“吾儿在政事上有得罪太傅之处?”
“你我之间,不必打哑谜。”孟昭目光如炬,“这辈子咱们斗过,也联手过,但初心无非都是想让这天下安稳。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路子。可如今,鸣野的手伸得太长了。他敢动魏通,恐怕是想将京畿防务交到自己手中吧,不然谁还能接住这摊子?他一个摄政王,什么权都往自己手中揽,现在更是敢动辅政大臣,是何居心,你别装糊涂。”
陆朝仪沉默片刻,缓声道:“鸣野是急躁了些,但他还不成气候。再说魏通此人,日后也留不得。”
“日后是日后!”孟昭夺过他的锄头,“他现在动,你当真看不出意欲何为?今日他能动魏通,明日就能动我。六部你在时尚且能压住,若有一日你不在,这朝堂是姓纪,还是姓陆?莫非。。。。。”
“我陆朝仪绝无谋逆之心,但是鸣野是我独子,独子!”陆朝仪浑厚的声音难得有些颤抖。
园中一时寂静,只闻风吹叶响。
良久,孟昭才叹了口气:“依你之见,如何?”
陆朝仪道:“魏通死后,让陈宏正兼领京畿防务。他本就是左都御史,监察百官,兼理城防名正言顺。况且他早年参过两年军,也算能用。”
孟昭沉思半晌,终是点头:“是个法子。”
陆朝仪靠着院中老树,望着干枯的枝条,道:“犬子顽劣,让太傅费心了。”
孟昭面色稍霁,“我们这些老家伙,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不想让北虞断送到我们手里。”
陆朝仪望着老友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直到听见一阵哭闹声,方才回过神。
寻着声音看去,他那发妻魏氏正惊慌失措往这边跑,哭喊声由远及近。
“朝仪!救救我兄长!鸣野,鸣野他要害死自己亲舅舅啊!”
魏氏扑倒在他面前,不顾裙裾沾满沙尘。
陆朝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扶住几近瘫软的妻子,道:“莲淑,鸣野是不得已才让他出征的。”
魏氏噙着泪,诉道:“不是的,不是的,鸣野根本没打算让他舅舅回来。这孩子已经多久没回府了,快叫他回来!”
陆朝仪轻拍魏氏的背,安抚道:“好,这就去叫他回来,你看你,连咱们儿子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