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老师!新年快乐!”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好,其中一个女孩兴奋地说:“老师!我们约好初诣一起去神社敲钟!您也一起来吧?”
“好啊,如果天气好。”素世笑着应下,看着孩子们欢笑着跑远,心里也暖洋洋的。
一路走来,遇到的同事、学生、邻居,无不带着真诚的笑容和“新年快乐”的问候。
小镇的温情,如同冬日暖阳,一点点驱散了她作为外来者的最后一丝疏离感。
她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年货,心里也装满了沉甸甸的暖意。
傍晚时分,老屋被素世仔细打扫过,窗明几净。
小小的矮桌上,她精心准备了简单的“御节料理”——虽然比不上东京高级料亭的华丽,但也透露出温馨。
一盏暖黄色的纸灯笼挂在窗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屋内染上温馨的年节气氛。
一切准备就绪。
素世为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坐在矮桌旁。
屋外是深沉的夜色和寂静的雪原,屋内是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
这份独处的宁静,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溯这跌宕起伏的一年。
年初,她还是东京某个不起眼乐团里,抱着大提琴、心怀渺茫希望又日渐绝望的乐手。
失业的打击,梦想破碎的冰冷,锁上出租屋门时那声沉重的“咔哒”…然后,是逃离,是这片陌生的雪国平原,是这栋空旷寂寥的老屋。
接着,是那所小小的县立高中,是教室里喧闹的学生,是那个…樱粉色头发、银灰色眼眸的少女。
千早爱音。
她的出现,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阳光,蛮横地闯入了自己灰暗的世界。
从课堂上的惊艳演奏,到课后小径的漫步,从学园祭舞台的承诺,到贵族宅邸里沉重的托付…从她一声声固执的“Soyorin”,到病榻前无微不至的照顾…
思绪翻涌。
有初来时的茫然与孤寂,有被爱音活力感染的温暖,有接受托付时的沉重与责任,有被那声“Soyorin”搅乱心湖的悸动与无奈…这一年,失去的与得到的,都如此鲜明而深刻。
她不再是那个只活在大提琴和舞台梦想里的长崎素世了。
这片土地,这些人,尤其是那个像小太阳的少女,已经在她生命的画布上,涂抹上了无法忽视的浓重色彩。
“咚咚咚!”一阵急促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敲门声,骤然打断了素世的沉思。
这么晚了?会是谁?素世有些疑惑地起身开门。
门外,寒风裹挟着细小的雪粒扑面而来,而站在风雪中的,正是千早爱音。
她穿着一件厚厚的樱粉色羽绒服,帽子上缀着蓬松的白色毛球,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像只雪地里的小动物。
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用漂亮和纸包裹的礼盒,上面还系着喜庆的金色绳结。
看到素世开门,她立刻扬起一个灿烂得能融化冰雪的笑容,银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Soyorin!新年快乐!”
“爱音?”素世惊讶地看着她,连忙侧身让她进来,“这么晚了,还下着雪,你怎么跑来了?你母亲…”
“母亲大人已经休息啦!”爱音一边跺着脚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熟门熟路地脱鞋进屋,动作轻快,“她说今天累啦,要早点睡!而且…而且…”她把那个大礼盒小心地放在玄关,眼神有些飘忽,脸颊似乎更红了,“而且她说…Soyorin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让我…让我来陪陪你!对!就是这样!”她用力地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强调这个“正当理由”。
素世看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心中了然。什么母亲吩咐,多半是这孩子自己找的借口。她无奈地摇摇头,关上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哇!Soyorin准备得好丰盛!”爱音一眼看到矮桌上的御节料理和荞麦面,惊喜地叫出声,立刻凑了过去,“看起来好好吃!我来帮忙摆碗筷!”她像只勤快的小蜜蜂,完全不用素世动手,就麻利地摆好了两人的碗筷,还贴心地给素世倒了热茶。
就在两人准备坐下开动时,爱音忽然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从她那个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大口袋里,变魔术般地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深褐色的玻璃瓶——赫然是一瓶清酒!
“锵锵~!”她献宝似的把酒瓶举到素世面前,脸上带着得意又有点紧张的笑容,“跨年夜怎么能没有酒呢!Soyorin,我们喝一点庆祝吧!”
“爱音!”素世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声音带着不赞同,“你还没成年!怎么能喝酒?而且这酒…”
“哎呀!就一点点嘛!”爱音立刻打断她,小嘴一撅,开始了她惯用的“狡辩”战术,“今天是特别的跨年夜呀!而且…而且我都十六岁了!在乡下,过年的时候稍微尝一点点,很正常的!我保证只喝一小杯!真的!就一小杯!”她伸出小拇指比划着,眼神充满了恳求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直气壮。
看着少女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模样,再想到她冒着风雪跑来“陪”自己,素世那点师长的坚持又一次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