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心而论,这招实在是高。
道理是讲给懂道理的人听的,面对故意为之的恶人,以恶制恶虽然缺德,但总是格外有效。
在座众人都没料到这样的后续发展,连映愣了一下才问道:“凌师伯是……装晕?”
章存舒笑答:“自然是装晕,两人预先没商量过,你们师伯这么一晕,师祖还险些露馅,蹲下后被暗中掐了一把小腿,才意识到你们师伯是装的,两人也不用别人敲锣打鼓,就地便这么演上了。”
“噗。”这是楚悯和连映。
“咳。”这是江却。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关云铮和闻越。
闻越泪花都笑出来了:“仙盟那些人发现了吗?后来知道了吗?若是知道了,他们脸上的神情定然很精彩吧?”
关云铮笑得不行:“师兄你也太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闻越忽然把笑容一敛,肃然看向她。
关云铮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就听面前此人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谁看热闹会嫌事大。”
楚悯没忍住,这次彻底笑出声了:“仙盟中人怕是没遇见过这般情状,本就是打着助人的旗号赶来,见了凌师伯昏厥,估计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先施以援手了吧?”
一次装晕,把上门闹事的纯恶人,和装模作样的伪君子都给架起来了。
这下是闹事的没法接着闹,装模作样的没法接着装了,除了一时没入戏的师祖被掐了一下之外,堪称皆大欢喜。
“后来呢?”关云铮追问道。
“后来?后来你们倒霉师父的倒霉爹就路过了。”他那时年纪很小,分明不曾亲历,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似的,笑着叹了口气,“商铺的人见了我爹,让他主持公道,仙盟的人也向我爹投来期许的目光。”
“于是……?”楚悯问道。
章存舒这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于是这烂摊子就砸到了我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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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你们师祖和师伯是烂摊子,他俩折腾的那个卖药摊子倒是个好摊子,后来我爹把那摊子交给别人打理了,挣的钱全拿来给他们花了,我爹一分也未曾昧下。”
关云铮敏锐道:“师父这话好哀怨。”
不应该是正义凛然地说出“一分也未曾昧下”这种话吗,怎么听着阴恻恻的。
章存舒露出个笑:“一个酒鬼,一个正长身体的孩童,不倒贴他们钱都算好了。”
哇哦,是冤大头。
连映难得损了一句:“师父和师伯幼时,不会因为此事经常掐架吧?”
章存舒冷笑了一声。
众人纷纷露出了悟的神情。
“师祖是在此时收师父为徒的?”江却问道。
“正如闻越方才所说,我是吃错什么药了,会放着朝安城大少爷的身份不当,去修那劳什子仙?”章存舒看起来十分诚恳地反问道。
楚悯默默:“可能吃了凌师伯下的药。”
章存舒难得被堵得说不出话,然而一众弟子都笑嘻嘻的,他笑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师祖确实怀揣将我收为第二个弟子的心思,我那时已经是个快成型的纨绔,哪里会愿意离开金银窝去外面吃苦,当下便未曾答应。”
“当下?后来答应了?”关云铮发现了华点。
“师祖有自己的剑道要去追寻,你们师伯也不能一直待在朝安城,他那时展露出的丹修天赋若是得不到呵护,会在朝安城这金沙与人骨堆砌起的土壤里腐烂。是以他二人见无法说动我后,便向我爹娘辞行,不日后离开了朝安。
“我留在朝安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闲时赏花遛鸟,一年到头也没几日忙的时候。我爹想在朝廷里为我谋个一官半职,我也没答应,朝廷太过乌烟瘴气,白纸进去都得黢黑着出来,我满脑子吃吃喝喝,这官场怕是有命进没命出。
“只是朝廷到底不会放过我爹这块嘴边的肥肉,没过几年,南方遭了涝灾,我爹作为皇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自然需承担起赈灾捐粮的重担,于是我便被一同发配去了南方,在那遇见了如今是皇帝,彼时只是公主的苍韫桢。
“此事牵涉皇家秘辛,我不便多说,总之在南方待了半年,我忽然觉得去当个修道的也未尝不可,肉体凡胎的烦恼总是这般多,兴许修了仙便不会有这许多烦恼了?
“赈灾那阵子总听流民们说老天无眼,如今看来老天也是有眼的,只是时常紧闭,偶尔开启,故而人们总是时常经受苦难,难得过得轻松。
“我继续往你们师祖和师伯离开时说的方向走,明知几年过去决计寻不到踪迹,但追到青镜山下,竟真让我遇见了他二人。师祖已剑术大成,你们师伯更是会炼制许多种丹药,小摊子变成了商铺,虽自负盈亏,但日子竟也算过得去。”
关云铮听到这忍不住问道:“师父那时几岁?”
章存舒似乎在回忆,但回答得很果决:“十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