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名门正派会用这样的手段?有怎样的目的?
但她不是这样的性格,她也看过戚寻月的记忆,清楚即便是这样的手段,也一定是她认可的。
所以讨论究竟该不该用这法子就变得没什么意义了,问题的重点便转为:是谁提出的法子。
如今她见到了奚楼,得知姐妹二人当年来过归墟,有一个念头便从心底冒了出来:这法子有没有可能不是章存舒师兄弟三人想出来的呢?
奚楼直直迎着她的目光,好半晌没有言语。
护山大阵覆盖来去峰后,此处的风声也弱了不少,两人一坐一站,都能清楚地听见不熄鼎之下的火焰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是我姐姐。”奚楼在这声响中开口说道——
作者有话说:如果有一个单独的胃拿来装糖炒栗子就好了[可怜]
第162章
“我们的母亲是普通人,生我时受了一番磋磨,那之后身体便日渐衰弱。于是父亲遍寻古方,找到了一个延长寿命的法子。”奚楼面色平静,看上去就像步雁山提起戚寻月时一样,“我不知道那法子是什么,只知道没能成功,没过几年,母亲还是死了,如果不生下我,大概直到如今她都还活着吧。
“母亲死后,父亲又开始寻找能让躯体不腐不烂的法子,亦或是让神魂留存完好的办法。”奚楼说到这,似乎是觉得疲惫,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那动作很粗放,关云铮只有在情绪崩溃不想见人时,才会用这样大的力气揉自己的脸。
“躯体腐烂和神魂殒灭都是无可违逆的过程,想必没有找到什么……正派的法子吧?”关云铮在奚楼身侧坐下。
“是啊。”奚楼放下双手,“况且一个普通人的躯体和神魂,怎么可能不走向殒灭呢?”
就算是修为低些的修士也逃不了躯体极速腐烂的命运,因为这是天地间必不可少的一环。人汲取天地灵气而生,死时就该将所有的东西还给这天地,将死去的人强留在人世这样的行为不被天道容许,也必然不会是正派。
“于是就有了将神魂投入器皿这样的法子?”关云铮问道。
奚楼叹了一口气,她叹气时眉毛会短促地皱一下,随着一口气缓缓吐出,眉毛也会逐渐松开,但哪怕松开眉头,她脸上那层疲惫的风霜也并没有彻底褪去。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找来的这个办法,大概他也清楚这法子有多不入流,多像邪修,起初他是瞒着我们姐妹二人的。
“但他很快就瞒不住了。因为被强留于世,母亲的尸身……出了问题。”奚楼几乎有些艰难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关云铮被她话语里明显的退却之意一惊,陡然想到:那时姐妹两人几岁?会记得所有的经过吗?
她一时不忍起来:“前辈,要不还是别说了。”
奚楼低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觉得我还没从中走出来?”
走没走出来都太残忍了,关云铮觉得自己感情上不是很想继续听下去。
“有些事本来是小事,放在心里久了,不向外倾诉,就会逐渐在自己的臆想中变成大事,”奚楼竟然对她笑了笑,“至于那些本来就是大事的事,是瞒不住别人的,总归都要说,不必在意。”
她宽慰似的说完这些话后,不顾关云铮的脸色,继续往下说道:“普通人死后,会先散魂而后躯体腐烂,父亲找到那个法子之后将魂魄强留在母亲的尸身之内,没过几日,母亲就变成了一具活尸。
“邪修鼎盛时活尸并不少见,有些邪修还会用这样的尸体炼成傀儡,它们不惧疼痛,只要指使之人仍有气力操控,就能一直与人拼杀。”她丝毫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恐怖似的,“你应当没怎么下过山,想来也没机会见到活尸。这种东西很有几分邪性,没有神智,但有记忆,认得我和姐姐,但不知道我们是谁。”
关云铮默默掐住自己的手臂内侧,感觉自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仍记得那一天,她是偷跑出来的,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跑到我和姐姐练功的地方,在门外隔着缝隙偷看。魂魄留在体内也无法减缓尸身腐烂的速度,她那时形容十分骇人,不过好在头发也披散着,遮住了腐烂大半的脸,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是完好的。
“我练功偷懒,也想去找父亲,就看见了正在偷看的她。很奇怪,死人的眼神那样空洞,隔着缝隙与我对上,我却不觉得害怕,仿佛在那一瞬间就认出那是我母亲似的。
“可她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所以在和我对上视线后,又悄悄溜走了。那日姐姐始终无法将神识沉入识海,我也总觉烦躁,想必是后来发生之事的征兆吧?又或者是母女连心?只是不知道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还能不能与我们的互相感应。
“她逃回去的路上被门中其他人撞见了,事情败露,父亲不得不出面向众人解释。那时候邪修余孽仍在,昆仑作为……很有些年份的老门派,自然眼里揉不得沙子,当即要求父亲将母亲处死。
“父亲没有同意。”
关云铮忍无可忍:“前辈,恕晚辈冒犯,我觉得您父亲可能也不是想留住您母亲,他在以留住您母亲的名义做自己想做的事。”
男人的深情多数时候就像一场表演,他们享受被旁人夸赞深情的感觉,在注视中演得忘情投入,这种投入甚至不需要有具体的对象,他爱的人可以是活的也可以是死的,只要有这个人就够了,哪怕只是坐在台上作为布景存在,这个“人”也能辅助他们将这场戏演下去。
奚楼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没忍住,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你怎么还生气了?他确实不是真心要救母亲,真心要救人,也就不会让她变成那副模样了,只是那时的我没想通。”
关云铮无端被捏脸,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但还是没忍住翻了个隐晦的白眼。
奚楼没注意,接着说道:“父亲虽然做错了事,但平日在门派中很有威严,此事最终还是被他强行镇压下来,但从那日起,我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不知她是真的死了,还是仍以那副模样活着。
“那之后大约又过了一年,父亲做了个法器出来,宣称是日后昆仑的镇山灵器。”
关云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不熄鼎。
“那东西确实是用神魂养出来的,只是到父亲临死前,我们也没能知道究竟用了哪些人的神魂。”奚楼再度看向关云铮,“要不要猜猜父亲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