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茜卡会因此想到被抢劫的那天,自己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那天,杰茜卡下班回家,发现公寓一层被抢劫了,东西散落在各处,遭受了粗暴的对待。每个抽屉都被拉开,她的白色T恤衫上有个黑色脚印,碎玻璃碴反着光。
本很快也回了家。“这什么情况?”
杰茜卡不知道本的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的姐姐,但杰茜卡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她。
本的姐姐露西有“精神健康问题”,这是本那位善良亲切但饱受折磨的母亲说的,非常委婉。但事实是,本的姐姐是个瘾君子。
露西的生活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过山车,所有人都必须跟着她一起起起伏伏,上上下下,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永远没机会下车。有几天,露西失踪了,不见人影,杳无音讯。之后,她又会在大半夜出现,在家里砸东西。本的妈妈不得不报警。他们打算干预!但他们要用跟上次不同的方式干预,而且觉得这次肯定会起作用。露西恢复得不错!露西谈到了康复中心。露西去了康复中心!露西从康复中心出来了。露西又遇到了车祸。露西又怀孕了。露西已经无药可救,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杰茜卡知道露西之前的样子,她幽默、聪明又善良,所以现在的露西确实招人痛恨。
每次,本的家人之间关系紧张都是因为露西。她会过来要钱吗?会尖叫着骂人吗?会流下鳄鱼的眼泪,谈到自己无力抚养两个孩子,说自己“只想做个好母亲”吗?
大家都知道露西会偷东西。如果要去本的家里吃烤肉,就得记得把现金都收好。所以遭遇抢劫那天,杰茜卡回到公寓看到眼前的一切,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露西。
她极力克制自己不要说出来,但还是没忍住。就两个字。她真希望能收回那句话。她甚至没用疑问的口气,而是像宣布结果一样。她真希望自己至少应该说:“难道是露西?”
杰茜卡记得本当时摇了摇头,脸因羞耻而拉得好长。
杰茜卡想过:你怎么知道不是她?
不过,事实证明,本是对的。抢劫案跟露西根本没关系。抢劫案发生的时候,露西正在澳大利亚的另一头。
所以,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是很多人都遇到过的那种。他们没损失太多,因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台旧苹果平板电脑,屏幕还裂了;一条项链,是本送给杰茜卡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项链上有小小的钻石吊坠,大概花了本两个月的工资。虽然项链做工粗糙,只有四分之一克拉左右的钻石,但杰茜卡很喜欢,现在想起来也免不了觉得遗憾。盗贼放过了杰茜卡首饰盒中的其他物品,这让杰茜卡觉得有些丢脸。杰茜卡和本都很讨厌这种感觉:有人走进自己家里,四处翻看,像在一家让人不太满意的商店逛街一样。
没经过什么复杂的程序,保险公司就完成了赔付,但本和杰茜卡不得不另付五百美元作为超额赔偿金。两个人对此很不满,毕竟他们也没主动要求谁来家里抢劫。
只是普通的抢劫事件,但这件事改变了两个人的生活。
“你怎么那样盯着我看?”本站在床尾,俯视着杰茜卡。
杰茜卡回过神。“什么样?”
“感觉你盘算着要用芝士刀切掉我的重要部位。”
“什么?我本来也没看你,我想事情来着。”
本一边继续吃苹果一边挑起眉毛。两个人第一次在门罗先生的数学课上目光相遇时,本就是那副样子:左边的眉毛挑高,很酷。毫不夸张,那绝对是杰茜卡这辈子见过最性感的动作。要是当时本两侧的眉毛都挑起来,杰茜卡反倒不会爱上他。
“我根本就没有芝士刀。”杰茜卡说。
本微微一笑,把苹果核扔进房间另一头的垃圾桶,拿起欢迎礼包开始看。
“我们还得先看看这个是吧?”他拆开信封,里面的纸马上散落出来。杰茜卡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没有把纸张都捡起来放好。她之前负责文书工作。要是都指望本,两个人一辈子都提交不了纳税申报表。
本打开了一封看着像“附信”的纸。“很好,这就是‘健康之旅’的‘路线指示图’。”
“本,”杰茜卡开口了,“要想有效果,我们就得——”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认真。我不是开车从那条路上来了吗,是吧?难道这还不够表示我的决心吗?”
“天啊,麻烦你别再说车了好吧。”杰茜卡都快哭了。
“我就是想说——”本撇了撇嘴,“算了。”
本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大声朗读起来:“欢迎参加健康之旅。疗养最开始是五天的沉默,在此期间,除了咨询时间,请每个人都保持沉默,不能有肢体接触,不能看书,不能写字,不能与其他客人或自己的同伴有任何眼神交流——这究竟是什么鬼?”
“网站上没提这事儿。”杰茜卡说。
本继续朗读:“你可能已经听说过‘猴脑’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