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炎。”江觉清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可裴自炎却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快要窒息了。
裴自炎死死得将头埋在曲起的膝盖里,额发凌乱的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发丝黏腻的粘在一起,遮住了他布满泪痕、可怜的脸。
裴自炎能清晰的感觉到江觉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嫌弃,没有鄙夷,只有纯粹的关切与温柔。
可这反而让裴自炎更加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死了好了。
裴自炎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被拐走、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了一个月的自己。
那时的裴自炎浑身沾满污泥,衣服破烂不堪,露出青青紫紫、面目可憎的人伤痕,脸上挂完了泪水,脏得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裴自己也是向今天这样,将小小的自己蜷缩在一起,占着小小的一处土的,手指因为紧张、害怕,紧紧的抱住曲起的膝盖,蜷缩乘小小的一坨。
可现在,裴自炎又一次以这样不堪的姿态出现在江觉清面前。
全网的谩骂如同烙印一般刻在裴自炎濒临崩溃的内心。
裴自炎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着卑微与肮脏的气息,是洁白无瑕的白绢布上洗不干净的污渍,连呼吸都带着酸腐、肮脏的气味。
而江觉清是那样神圣美好,是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他们之间本就隔着云泥之别,他又怎么敢告诉对方,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脏兮兮、差点死了的小可怜?
心底的自卑感瞬间翻涌成灾,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裴自炎怕,他怕极了。
裴自炎怕江觉清知道真相后,眼中的温柔会变成失望,怕那份纯粹的救赎会染上尘埃,怕江觉清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弃他的过去、鄙夷他的狼狈。
怕自己这点烂透了的人生,会玷污了对方的圣洁。
裴自炎怕自己配不上这样惊才绝艳的江觉清,配不上这份温柔,更配不上当年那束照亮了他整个童年的光。
那颗奶糖的甜味,他记了十几年,可他终究还是那个配不上那丝甜味的脏小孩。
“别……别过来……”裴自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的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裴自炎低声言说,寥寥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声的力气,裴自炎哽咽着:“我。。。。。。好脏。。。。。。你。。。。。。你快走。。。。。。觉清。。。。。。。你走吧。。。。。。。你别碰我。。。。。。我会弄脏。。。。。你的。。。。。。。”
江觉清没有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触碰裴自炎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肩膀,江觉清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可裴自炎却像时被烫到一般,猛的瑟缩了一下,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哭声压抑在喉咙里,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在绝境中悲鸣。
裴自炎多想告诉江觉清,当年那个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小孩就是他;多想对江觉清亲口说一声藏了十几年的“谢谢”;多想告诉他,他之所以踏入娱乐圈,之所以步步小心翼翼的靠近,都是为了找到当年的那个大哥哥,他是为江觉清而来。
可这份强烈的渴望,终究被刻入骨髓的自卑死死压住,不管他往日如何假装,在今天,再次狼狈不堪的出现在江觉清面前,裴自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江觉清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勉强他,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颤抖的他揽进怀中。
江觉清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像阳光包裹着冬日里的寒雪。
可裴自炎却像被针扎一样僵硬着身子,浑身都在抗拒江觉清的靠近,可江觉清浑不在意,依然抱住颤抖的裴自炎。
裴自炎躺在江觉清温暖到怀抱中,只觉得自己的脏污会沾到江觉清身上,会玷污这份纯粹的温柔,满心都是“我不配”“我不应该肖想他”的念头,每一秒都在被自卑与痛苦反复凌迟。
那份藏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那句辗转反侧想要说出口的“谢谢”,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这份深入骨髓的自卑,终究还是成为了压垮裴自炎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自炎没能熬过全网黑的浪潮,也没能等到鼓起勇气与江觉清相认的那一天。
最终选择在一片冰冷的海域,结束了自己短暂而凄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