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灿然,蝉鸣声不绝,两日悠悠过去。
早晨,廖师傅检查过杨洁腿伤,叮嘱她多休息便离去了。
杨洁喝过药,用了早饭,斜倚雕花大床,透过大开的万字棂窗户望外看去。
白云浮在碧空,翠竹摇曳细叶,竹影在纱窗上描画着水墨般的痕迹。
她前世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有时是外界的环境在鞭策着她,更多时候是她自己抽着自己转。太过疲累时,她也想彻底躺平当一条咸鱼,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可惜,她一直未能如愿。
如今,她奉师命静养,初时只觉时光凝滞,无聊烦躁。但她渐渐就体会到其中的妙处了,抛却外界一切烦思,尽情专注内心的世界。心神似檐角铜铃般,随风轻摆渐入空明,感到了久违的平静和安宁。
檐角铜铃忽然一颤,朱漆门扉响起三声轻叩。
“杨小姐,香主来看您了。”阿狸的声音混着银铃叮当声由远及近。
杨洁瞥见床头小几上鎏金的滴漏指到巳初一刻,距阿狸离去不过一盏茶光景,起身整衣道:“快请东方香主。”
门嘎吱一声开了,进门的却是三人。阿狸托着黑色方形茶盘和白瓷茶具首先轻声步入。
东方香主衣摆轻振,徐步走入。他一身草绿杭绸直裰经光一照,竟泛起竹叶黄的光边。
而他身周温度明显比室温低,就像蛇游过新雨后的青石板,让人寒颤得慌。
“请恕妾身……”杨洁感到遍体生寒,行礼的动作僵了一下,“有伤在身,无法全礼。”
她眼角余光死死咬住那截游动的衣摆——无蛇影盘绕,无腥风暗送。
不等东方香主反应,她把目光强行移开看向他身后人。
新认的“唐姐姐”怀中抱着一叠染血书册和褐色算盘。她袅袅行步间,茜色薄纱衣裙翻舞,腰间清脆银铃竟似混着血气颤音。她虽然也是个危险人物,但浑身的暖色调看着就比较舒服。
两人目光一触,杨洁从她杏眼中竟窥见一丝友善和赞许?
她眨眼再瞧,唐姐姐已坐在她床边,脸色肃然冷静,宛若铁血侍从。她有些疑心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咕咕”的声音响起,她循声望去,阿狸正在床前小几边倒茶,很快倒满一杯。
东方香主悠然坐在几边,修长手指端起茶杯把-玩,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他肤色衬得身上直裰愈发明绿。这上好的丝衣在光下显出粼粼黄纹,宛如竹叶青盘踞时收缩的腹鳞。他手中的茶汤在白瓷里映出蛇眼般的金褐色。
这一幕看在杨洁眼里,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蛇信嘶声似缠上耳膜,冰凉滑-腻的触感似正顺着脚踝攀爬……
她滚动喉头两下,咽下惊喘,后颈汗毛却根根竖起来。
几边那人似在观察她,她立刻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弧阴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下五彩绣蝶纹。
虽然,杨洁的反应够快,但她眼中闪过的恐惧和厌恶,却没能逃过东方凛的双眼。
“这茶,不想喝了。”他放下手上茶盏,“阿狸,你去吩咐厨房,炖些清淡爽口的藕汤来。”
他声音清冷平淡,听不出半点起伏。
“是,香主。”阿狸行礼,退后三步,躬身退至门边,手中茶盘银匙相撞,溅出一点茶渍在袖口。转身离开前,她担忧地瞥了杨洁一眼。因为角度关系,只有唐焰蓉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望着阿狸离去的背影。
而杨洁看着房中两个不速之客,顿感有些困意上涌。
她知道是每日的伤药起效了,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绣帕,半蒙着脸打了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