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泰帝面前请求支援人手、请求赈灾钱粮的折子堆积成山,她头疼地扶额,感觉脑袋都被掰成了两半。
今年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她甚至怀疑是哪位祖宗埋得方位不对?或是龙脉除了岔子。
国库没钱了,好,全天下就都盯着她的钱袋子,难道她就有钱了?
确实有,上回抄了徐聘的窝,缴纳了不少银钱田地,还有上上回鄞州府献上的,嗯说是当地富豪的无私供奉。
可这些钱,成泰帝是打算留着修筑、维护长生大殿的,如何能掏出去?底下的都是群只吞不出的貔貅,掏出去的她还能收回来?
成泰帝不能不管宗族族地,但也见不得自己荷包空空如也啊?
她似是无可奈何,疲惫地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
群臣面面相觑,但甚至陛下出手抠搜,要钱手段也不光彩,虽心有疑虑,但顾及自身安全不敢多言,唯恐成为下一个宗相或者徐相。
高相,或者说新任吏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端得一副贤臣良臣的模样。她双膝微微弯曲正要跪下,送拜成泰帝,身后的吏部一众也齐齐跟着要跪下去。
其余五部尚书敛眸,眼中有的轻蔑,有的漠然,有的平静无波。眼下首辅之位,还未敲锤定音,她们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不触怒圣颜又能让己方获益的转机。
就在群臣以为这场大朝会结束时。
怎料,这时一名侍卫直冲入殿,伏跪在地,语气悲怆:“启禀陛下,坐镇颍州府的贤德王,在洪灾中不幸身亡,废……庶人陈珏被坍塌的房梁砸中,生死未知。”
成泰帝听到这个噩耗脸色瞬间煞白,浑身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般冰凉,身形微晃险些站不稳。
一个是从前教养过她的族婶,一个是她亲手带大的嫡女,今日接连生出意外,这让她如何受得住?
胥萩忙将她扶稳,满脸忧色,“陛下……”
宁远芝却神情一肃,心头浪潮疯狂翻涌,都在告诉她——时机到了。
她马不停蹄出列,语气铿锵:“臣恳请陛下下旨赈灾,以慰贤德王在天之灵。”
其余刚迈出一脚的五部尚书身形一滞,暗骂:不愧是黄鼠狼偷鸡,动作真麻利!
先机被抢,她们也只能坠在后面附议:“微臣恳请陛下下旨赈灾,以慰贤德王在天之灵,解救千万受灾百姓。”
成泰帝这时脊背佝偻了些,踉跄着坐下,像一位沧桑悲戚的老者扫视全场。
默了半晌终究松口,“着翰林院拟旨,采办粮食,增派兵卒,前去救灾。银钱从朕的私库里支,敕封……”她浑浊的眼扫视全场,最终跃过宁远芝,落在一人身上,“敕封鸿胪寺少卿韩秉月为巡抚使,总领五洲赈务;工部郎中陆佑为副巡抚,协助巡抚使赈灾。”
韩秉月从后方迈步上前,叩谢圣恩。
宁远芝竹篮打水一场空,其他五部尚书本该幸灾乐祸的,可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们阴沉沉的视线前方的身影上,陛下太重视这个韩秉月了。
一个小小正五品,都比她们受宠幸。
待赈灾回京镀层金箔,是不是就能与她们有一较之力?
陆佑自漳州府回京之后,官复原职,但礼部没她的位置,就调去工部任职了。她快步上前,落后韩秉月一步磕头谢恩,听陛下命她担任赈灾副巡抚使,面上也不曾出现异样。
本朝从未设过副的巡抚使。而同为正五品,选从未有过赈灾经验的文官担任正使,都不选有过经验且有政绩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活儿是留给副使干的,政绩是给正使积攒的。
但陆佑没有丝毫不满,她要秉承老师遗愿,做一个为百姓做善事的好官,无所谓官大官小,功劳政绩多少,乃至于做了是不是她的,这都不重要。
老师活在世间年岁太短,有许多未完成的遗憾,陆佑希望一并将她的遗憾填补完毕。
肃清奸佞,解救百姓,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
回望凤仙这边,历经半月,各项基础的设施修筑完毕,下边的浮尸也打捞殆尽,祭奠掩埋后,妇老乡亲这才从悲痛走出来。
张庭怕发生疫病,特地吩咐尸首,无论是百姓还是动物的,都必须避开水源三百步,逐一撒上草木灰深坑掩埋。
再过几日,天气大好,洪水逐渐褪去,一点点露出满是红色泥泞的地面。
县民们欢呼着奔走相告,马上就能重返家园了。
张庭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然后叫来县丞县尉县主簿等人,集中商议重建凤仙的规划,额……在这少雨水的偏远穷县,县丞县尉县主簿都从未接触过这类知识,主要是听张庭吩咐。
首先是搜查县城原址是否还残留腐尸,一经发现直接深坑掩埋,再撒上草木灰石灰;然后就是原由的建筑泡水之后,可能发生坍塌,需要排查隐患,原本的街道住所通通要用苍术烟熏消毒,再用石灰水草木灰水刷洗墙面;回到原由住所,不可直接再从河道打水,张庭准备组织再掘新井……
诸如这些种种,听得县丞县尉县主簿连连点头,默背在心,她们虽然不懂,但张大人说的准没错!
最后,张庭还拍板了一条鼓励政策:“凡是旧屋需要重建的,可凭劳力兑换库房里面的木料,瓦窑砖窑我也择日命人烧起来,到时以备兑换。”前些时日,那些空闲的青壮搬来的木材,今日不就有着落了吗?
没房子住的或是想要住新屋的,不得给她积极干活?凤仙早日重建,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