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知州大人,我们……”话语哽住,我们早死了。
“草民下辈子甘愿结草携环,以报大人恩德。”伏在地上涕泗横流,哽咽道。
秋风萧索,却吹不透人世温情。
昏暗的轿辇内,张庭轻轻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看不清她的神态。
过了会,清凌凌的风卷起轿帘,隐约可见里边人嘴角含笑,眼角却透出些微湿意。
……
不觉间,三秋已过。
阶前撒落零星几片梧桐叶,张庭捏着半卷简牍立在窗前,倏然,梳着总角的小丫头窜了出来,张口大喊:“娘!”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意图不言而喻。
张庭空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坏蛋,不是要跟你爹学写大字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世乐见没得逞,撅着圆嘟嘟的嘴巴,“门房叔叔送了封信,说是要给你的,爹爹让世乐给娘送信。”
她黑黝黝的眼睛明亮又纯澈,贴了宗溯仪的模样。
张庭揉揉她的头,将她从窗外抱进来,小心放到书案上。
“什么信?你可认得上面的字?”
“娘说什么胡话,世乐当然不识得。”世乐叉腰,她还是个三岁大的宝宝呢。
张庭接过她手里的信件,一边跟她逗趣,“世乐都跟着你爹苦学一月了,竟还是个小文盲啊?”作势一副苦恼的模样。
世乐急了,以为是自己资质愚钝,才现在都没学会,揪着她的衣摆,求道:“娘再给我点时间嘛,我这就去写大字。”说着两腿一伸,就要缩下桌。
张庭怕她摔着,干脆抱起放到地上。
看小小的人儿兴致冲冲往外跑,小腿迈得极快,可只要她半步过去就能拎回来。
她眉目含笑,摇摇头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信封上,是大师姐寄来的信。
张庭眉头一挑,坐回位置拆看信研读。
大意就是,师姐在治理秋玉县时,惊觉县内粮库被盗,追踪了两名山匪,然后查到鄞州府岐山县知县胡蝶身上,偶然发现这县官草菅人命、作恶多端,还私吞了鄞州府治灾的公款,搞得民不聊生。
还说她已秘密呈报老师与韩相,待她们商议后便出动将恶官擒获。
而去信目的,则是听说胡县令与自己有旧,让她与其尽快撇清关系,免得届时被攀咬牵连。
安静的书房内,她指尖轻敲桌面,总觉得这信带着几分警告和冷淡的意味。
罢了,许是她多想了。
她简略附上两句话,就遣人将信送走。
不过胡县令奸恶歹毒,干的坏事比之当初米福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罄竹难书。
她只栽得一点都不冤。
张庭叫来郑二,从匣子里取出一张契子交给她。
“这是钱庄十万两的契书,你往多处兑了金子,待到那日岐山县大乱,趁乱放进胡县令后宅角落。”这是当初在胡县令那坑的银钱,这钱乃贪腐所得,来自民脂民膏,沾满百姓的鲜血。
郑二接过银票,这事她隐约也知道,可:“东家,您贵为知州,应比我更清楚……搜刮来的脏银,落不到百姓手上。”
官字底下两个口,都是要吃饭的,大的吃荤,小的吃素,哪还有平民百姓的份儿?
“得把钱还给失主。”以拳头轻击郑二的肩膀,笑了笑,“咱们尽力而为。”
郑二当即正了正色,“遵命。”领了任务出去,突然回头望了她的东家一眼,回以憨厚的笑。
东家一点都没变。
转眼步入隆冬,漳州府下了一场雪,大雪纷纷扬扬。
瑞雪兆丰年。
是个好兆头。
然而,好些个守值的官员受了风寒,张庭被叫去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