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宁声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声音干涩得可怕,“你早就知道了?”
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想明白了。怪不得主事的高官出事,鄞州府还能有条不紊,这从始至终,分明就是对方设下的一场陷阱。
“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他连连后撤数步,目光惊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这段时日有劳公子为我奔波。”张庭得了便宜还卖乖,取了两只杯盏倒了茶水,端的一副谦谦君子作态。
他几乎咬碎了银牙,“你故意让我报了假消息回去!你这个混蛋!”
张庭摇头叹息:“公子话何必说的这样难听?旁人要害我,我难道还要干瞪着眼,任由她迫害不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急躁。
将其中一杯茶推向对面,“公子说了那么多,也来润润喉吧?茶是今年湖州府新出的龙井,滋味悠远甘甜。”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明明在对峙,分明是仇人,张庭怎么能风平浪静说出这样的话!
她越是平静不当回事儿,宁声就越是骇然,精神快要被折磨的崩溃。
他犹似碰了一团软棉花,攻击不成,反倒将自己折了进去。
完全猜不透对面的心思,他警惕后退半步,精神紧绷到极致,“你既已知晓,这又是什么意思?炫耀你胜利者的姿态?”
张庭被他逗笑,“炫耀?跟你又有什么可炫耀的?”连目光都带上了怜悯。
宁声又气又恼,如鲠在喉,但他确实只是个卑贱的探子。
“本官是想救你一命。”她吹了吹茶,微微抿一口,啧了声,差点把舌头烫麻了。
宁声轻嗤,简直要笑掉大牙:“救我?你得罪了高相,不思量自个儿的小命能不能保住,竟大言不惭说要救我?”
“且不论旁的。”张庭却不疾不徐说:“传了那么多假消息回去,你觉得焉能活命?”
对方不以为意嗤笑,咬牙切齿盯着她。
“我禀明高大人,讲明……”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止住,脸色蒙上了一层阴霾。
显然也知这个理由太过苍白,立不住脚。
而且高璆是那种深明大义的人吗?相反,她锱铢必较。
张庭又在此时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高相昨日弹劾了本官,理由便是守备不严、牵连百姓。高大人左膀右臂们可都附和着她呢。”
她勾起唇角,笑得很无辜,“你说高大人若是知晓,你给她传了假消息,害她在朝堂之上丢了那么大脸,她会如何对你?”
宁声脸色褪成一种死寂的灰白,想要张嘴反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以高相折磨人的手段,他恐怕连有个全尸都难……
见鱼儿上钩,她继续道:“所以呀,本官是在救你。”
宁声不信她的话,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皆由对方所赐,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了。
将信将疑:“你要如何救我?”
张庭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请。”
宁声小心翼翼坐下,面前正摆了一碗茶,热气袅袅。他紧绷的心顿时一静,尴尴尬尬捧在手里。
“事情既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力回天,公子何不将计就计,投入我麾下?”她伸出橄榄枝,“高璆能给你的,我不仅能够给你,还能保全你的性命。且我声名在外,不会让你做蝇营狗苟之事。”
她玩味戏谑的看向对方,“那么,公子是想做她沾血还会被折断的弯刀,还是做我干净无瑕的利刃?”
张庭将选择权交与他,可显然摆在对方面前的仅有一个选择。
室内沉默良久,最终他舔舔唇:“你能许诺我什么好处?”
张庭眯起眼笑了。
……
京都高府,为庆祝小儿子十岁大寿,高璆大摆宴席,整个府邸都陷落在一片欢声笑语当中。
可赴宴的人都心里明白,今日是提前为张庭举办的欢送会。
庆祝她沦为废人,后辈子只能像狗一样苟延残喘,哈哈哈哈。
“高大人之谋略,吾等拍马不及。佩服!佩服!”迎合吹捧之辈不断,力求给上峰留下好印象。
高璆高中进士那日,都没有像今日这一般快活,她沉浸在摁死政敌的兴奋当中,向众人一一敬酒,脸的褶子都要笑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