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璀将胡县令如何与昔日那三名匪徒勾结,分取死人银两的事倒腾出来,又说自己父母就曾是她们刀下亡魂,他潜伏在胡县令身边,就是伺机为父母报仇。
“那日胡蝶说她命人毁了堤坝,拽着草民要逃到湖州府去,草民恨苍天不公,怒火难忍,就拿石头将其砸死。此为草民之罪,恳请大人惩处!”他双手呈上一物,以头抢地,“这是胡蝶贪污受贿,与人勾连的证据。请大人查阅。”
张庭轻啧一声,不怪枕边人狠心,要怪就怪胡县令罪有应得。
衙役将罪证奉给她,张庭摊开一看,又是啧啧两声,上面的人她都一个不落砍了,“这些罪证,本官将呈报天听。至于你杀妻之罪,所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且念在自首有功的份上,本官会为你求情。来人,押解下去吧。”
一堂人散去。
方才之事,郑二慨叹唏嘘不已,“东家,杀妻是杀头的重罪。这纪氏还能活命吗?”
张庭继续伏案落笔,这次是将纪璀之事报与成泰帝,闻言,不假思索道:“不仅能活命,兴许还会受到嘉奖。”
“因何?”郑二不解问,不是说国法无情吗?
张庭停了笔,教她:“我朝重孝义,眼下这节骨眼同样需要一个故事,宣扬陛下仁德,以安抚民心,稳定四方。我估摸陛下受到这封信,就会下旨特赦纪氏,并且大肆表彰他的忠孝节义。”
“原是如此。”郑二舒了口气,“纪氏已失了父母,若再因贪官蹉跎后半生,那才是苍天无眼。”
又忍不住唾骂胡县令,“不仅害了纪氏,还害了郑氏,这狗官真是死不足惜!”
张庭唉声叹气:“她何止才害两人啊?”如今鄞州府这副残像全赖胡县令的‘功劳’,十八层地狱都不够还的。
“不过说到郑氏,大师姐如今可还好?”
“小人去打探过,杨大人回通州府了。”郑二不免为东家抱不平,“从前怎没看出杨大人竟是这种人?您好心好意安置她,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张庭满不在乎,反倒安抚她:“常念一饭之恩,莫记一时之过。观人当如观玉,瑕不掩瑜,勿因微瑕而弃连城之宝。”
郑二愣怔,随后施了一礼:“小人受教了。”东家宽和待人,自己跟在她身边多年,竟连十之一二都不曾学到,实在惭愧。
张庭吹干墨迹,合上奏疏交予她,笑道:“你呀当娘的人了,性子还没稳下来。要学的还多着呢。”
“洪水不日便能退了,再用两月的功夫重建故园,咱们也就能回家了。”想了想又笑笑,“我离家那般久,也不知再回去豚豚还记不记得娘?”
日子一天天过去,肉眼可见鄞州府的情况越来越好,张庭凭借治理水患在此地建立起无上的威望,眼看即将步入收尾阶段。
朝中弹劾她的人不在少数,说她暴戾凶煞,不堪为陛下教化百姓云云,张庭无所谓,但令她惊讶的是,恨不得生吃自己血肉的高璆一党,竟没露头抨击?
比起高璆缩头不前,张庭更相信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紫宸殿内落针可闻,只余更漏声滴答滴答,每一滴都敲在宫人们的心上。
“好!”成泰帝忽然拍案而起,捧着奏疏大肆赞扬,张庭才两月余的功夫就将鄞州府治理地井井有条,“不愧是上天赐予朕的王佐之臣。”
二平水患,稳固江山,非她而已也。
与几月前的焦头烂额不同,成泰帝已被重重捷报喜昏了头,她从未想过文官治民,也能似武将攻城掠地般叫人热血沸腾,汹涌澎湃!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奏疏上言:当地百姓颂圣之风盛行,讴歌她的功绩,赞她选贤举能乃本朝中兴之主!
这些时日每每收到鄞州府传回的奏疏,成泰帝犹似重回青春少年时,再度体验了一把激昂亢奋的情绪。
当然引得万民称颂她的张庭,成泰帝更是爱的不行,恨不得将其立即召回京都嘉奖一翻。
“这才是国之栋梁。”成泰帝慨叹道,可惜举世仅有这么一个。
胥萩捧了盏茶奉给她,“主子您说得极是,不过这样的奇才百年都难出一个,偏生在您治下出世,不正应证您的贤明感召上苍,才赐下贤臣辅佐吗?”
“老伙计你说的对。”成泰帝双掌一合,激动道:“朕要进她的官职,从五品太屈就了。”
“贤臣佐政,应当面见君王。你说进她为翰林院侍讲如何?”
胥萩手一滞,我滴个乖乖,翰林院侍讲可是天子近臣,储相之选。要张大人再入翰林院,不就是明摆着属意她……
要不说那些嘴甜的晋升快呢?张大人这一手马屁拍得可真妙,她要是能学个七成,何至于混这么久才熬出头?
她面上不露差池,说:“婢子不知朝事,也道不出个好歹来。”
成泰帝也只是问问,没真想与她谈论。
平复了会儿激荡的心情,又道:“叫高璆来。”鄞州府回传的不全是好事,党羽勾结,私吞公款,这让成泰帝暗恨了好久。
一个个的勾连起来,窃取天子的私库。
这天下莫非姓高,不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