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费、取药、寻找输液室……每一步都像在闯关。结果到最后要输液的时候,裴曳突然被通知没有了床位。
艹,是不是有病啊?!早点干嘛了?
他家能不能把这破医院收购了?!
裴曳恼得脸色发白,很想骂人,兜兜转转了一圈,腿都有些酸。
他眼疾手快抢了两个座椅,先扶着卫疏靠在凳子上,然后他坐上另一个,正准备再揽过卫疏时,陌生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请问,能……能不能让我坐一下?”
眼前是一个女人,她肚子有些大,一只手抵着后腰,试图分担肚子的重量,额头上的汗珠不是热出来的,而是某种隐忍的疼痛。
是个孕妇。
裴曳愣了下,立刻站了起来:“你坐吧。”
“谢谢,太谢谢你了,”女人空洞的眼睛有了一点活气,说:“生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裴曳摇摇头,说没关系,然后就把注意力全放在卫疏身上了。
卫疏闭着眼靠在凳子上,脑袋因无力总是朝旁边歪倒。
裴曳立刻抬起手想要扶着他,但忽然又顿住,想起自己忙活一圈还没洗过手。
他匆匆把外套脱了,将里面干净那面翻出来,打结套在手上,隔着一层柔软的布,再扶着卫疏发烫的脸颊。
这下卫疏不会再歪倒了。
裴曳站在那里,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望着卫疏发呆。
旁边座位的男人见他如此细心,又好像极有耐心,道:“小伙子,你们什么关系啊?”
裴曳回过神,不假思索道:“死对头。”
“啊?现在年轻人对死对头都这么宽容的吗?”男人眼神有些疑惑,随后好心道:“你这样胳膊不酸么,要不让他靠我肩膀吧。”
裴曳立刻像被触犯了领地似的,揽过卫疏的脑袋让他靠在腰间,护崽似的瞪男人一眼,道:“你变态啊,我们怎么样要你管吗!”
男人:“???”
不是,有病吧,我他妈又不是要抢你老婆!
裴曳气得挡住卫疏的脸,不许这男的再看。
他看着卫疏依旧虚弱闭着眸的模样,突然拉耸下眼角,再也生不出往常热烈的骄傲,反而产生股浓浓的挫败,陌生的自卑情绪也油然而生。
离开那个大少爷的身份,他就是个废物,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裴曳从小的思想就是反正家里的钱花不完,那就当个无忧无虑的咸鱼少爷呗,干什么还要上进呢?但此时此刻,看着卫疏生病的模样,有史以来第一次,他产生了想要努力的想法。
破解没床位这个局,最后还是动用了钞能力。
一切忙完,天际已经泛起了灰白。
裴曳坐在椅子上,他凝视着卫疏安静的睡颜,又看向那截清瘦手臂上刺眼的白色胶布,和周围同样疲惫不堪的人群。
裴曳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卫疏的生活质地,实在是粗糙了。
不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不在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而是在医院浑浊的空气里,在排不完的队伍里,在对没有钱的无能为力里。
无法想象,如果今天他是一个没有家庭背景的普通人,是不是就要带着卫疏坐在走廊里输液?连一个床位都没有。
卫疏曾经生病都是怎样渡过的?
虽然没在一起生活过,但他觉得,以卫疏受伤连创可贴都不买的硬抗性格,感冒发烧一定都是靠自愈。
他轻轻碰了碰卫疏输液的手背,那里因为药液的流入而有些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