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姜一脸坦荡荡,倒是褚绍转过脸去看天边的云霞,又若无其事地抬手抚上自个儿后脖颈,小六不清楚姨姨和哥哥怎么又不说话了,可她莫名觉得即使他们不说话彼此之间也有股浓得别人插不进去的气氛,所以只是吃着糕不明所以地望着两人。
含微不失时机地递话:“主子,您今日忙了一天了还没用饭,这里离云腾殿远得很,过去天都要擦黑了。”
褚绍这才转过脸来,没说话,只是撩起眼皮若有似无地瞟了柏姜一眼。
柏姜十分解风情地邀请:“长乐宫不远,可留王爷用顿饭。”
褚绍还没回答,小六十分急切地抱上柏姜大腿:“朕也要去——”
柏姜直接略过还在别扭的那位,满口“好好好”地拉着小六走了,余光里褚绍往含微脑壳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自觉跟上,含微傻笑着挠头跟在后面和阿充并排走。
长乐宫的小厨房得了吩咐立刻开火加餐,摆了一桌子,傍晚小六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回寝殿,褚绍喝了两杯酒,赖在烛火下托腮打量着他暌违已久的长乐宫。
“王爷不记得长乐宫什么模样了?”
褚绍不答,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伸出来对着柏姜作邀请状。
柏姜缓步走过去,将手搭上他的一刹那被人牵着到了他怀里,腰间被他顺势牢牢缠住,一个脑袋带着酒后微微的热意执拗地蹭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啧,痒。”
柏姜后脖根受不住痒,忍不住挣动一下结果被人缠得更紧。
“怎么了?”
褚绍的声音被闷在她后肩的皮肤里,有些模糊:“我刚到北疆的时候,着实被那里的百姓下了一跳。原先我还在师傅师娘家的时候,虽不富裕,可也吃得饱穿的暖,可是北疆那几个常年战火纷飞的边镇,饿殍遍野,遇到灾年甚至还会易子而食。我打仗的时候,不止想着回京复仇,也会想着那里的百姓什么时候能过上人过的日子。”
柏姜安静下来,不时“嗯”一声以示自己在听。
“北疆有一种草,在铜城随处可见,我见那里的小孩子十分爱吃,有时候十分苦闷的时候也学着他们的模样往嘴里叼一根,一嚼,又酸又苦。”
“后来一个小孩教我,我才知道,那草中间有个空管,要去吸那草管里的东西才对,我又学着他的样子去吸。”
他还未开口,柏姜便抢先说:“乍一吸的时候,好酸,慢慢咂摸才从舌根底下慢慢返上一股甜味来。”
褚绍激动地将柏姜往后一揽,面对面惊喜地问:“阿姜怎么知道的?”
“我刚来铜城的时候,和其他地方的俘虏关在一个营帐里,有个婆婆教我的。”
柏姜被褚绍抱着慢慢晃:“那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吃的时候最怕什么?”
“最怕,这是这辈子最后一点甜。”
于是肩窝处的软肉被坚硬的下巴抵着点了两下,脖根热热的,是褚绍把双唇贴在上头。
“还好,有叔父,现还有你陪着我。”
柏姜想起自己白日里吩咐下去的事情,有股酸意丝丝缕缕地从心底蔓延上来,渐渐将一颗心浸泡地鼓胀又酸软:
“如果……我或者你叔父骗你呢?”
“你骗我还少?说不定现下还瞒着我什么。”
“那你叔父呢?”
身后一片静默,柏姜看不见褚绍的神情,在沉默里渐渐有些慌乱,她正想说些什么找补,突然一痛,是褚绍轻轻咬上来:“你就接着挑拨离间吧……”
柏姜松一口气,悄悄换了个话题:“如果你不是建元帝的孩子就好了。”
“那你也不准和保太后有什么牵扯,”褚绍畅想着:“我有时也想我如果是师父的亲生孩子就好了,你就生在邻居家,我们一块长大,到了及冠的年纪我就去你家提亲。”
柏姜被他温柔而梦幻的语气讲得心酸,两个人忍不住将唇贴到一处去,亲昵一阵后褚绍稍稍移开唇,身子欲往前压,柏姜不期然被他捕捉到满眼的泪。
褚绍的眼神似乎能看穿她的泪水直到她心底去,她骤然慌神,泪珠越过睫毛滑下,叫她不知如何解释。
“主子!”含微不敢进殿,只在外头急切地禀报道:“宫外有事来报!”
两人慌忙分开,柏姜背过身去几下擦干了脸上的泪,褚绍大步到正殿听含微耳语。
“阿姜过来。”
柏姜有些意外,自打她被困在宫中,褚绍在政事上一向是避着她的。
褚绍平静中暗藏波澜:“刘府宅院大火,刘二在镛狱被杀,玉陶也受了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