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面色通红,忍不住踹了一脚桌子,把手下全都赶了出去,急躁问道:哥几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听她哭,我就越难受,身上还有点热,我平时也不这样啊?
意味不明的笑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他们不说话,只有苍梧给出建议,声线带着不明显的嘶哑:难受就去杀几个人。
兰烬烦躁地吐出一口气,挠头抱怨道:这破镇子一群傀儡,哪来的活人给我杀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哭得我心烦!
诡雀用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含笑语气说道:应该快了。
毕竟现在已经孱弱到完全哼不成一个完整的声调了。
弑雪平铺直述:是快了,快断气了。
栖醉温声道:应该不会。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予辞终于从姜稚鱼的脖颈处离开,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
伤口还在缓慢流着血,苏予辞盯着那处看了片刻,再一次垂下头,直到最后一点血也被他舔舐入腹才彻底将人放开。
姜稚鱼瘫软在地上,即便没了他的禁锢也爬不起来。
她哭得很凶,很厉害,一边哭一边打着嗝,身子一抖一抖的,像冷极了一样不停打着哆嗦,可想而知,她有多么地害怕。
眼睛被泪水模糊,姜稚鱼什么也看不清,索性闭上眼,明明恐惧到了极点却破罐子破摔地说出一句出乎苏予辞意料的话:“苏予辞,我不喜欢你。”
呜咽着,有气无力:“我讨厌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讨厌。”
“很讨厌,很讨厌。”
她不断重复着“讨厌”这个词,像是小声抱怨,又像是气急了故意说给他听,声量很小,偏偏控制在苏予辞能完全听到的地步。
讨厌吗?
起身的动作一顿,苏予辞无所谓地笑了笑,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这是一件很明显的事。
很无伤大雅的一句话。
毕竟讨厌他的人有很多,并不差这一个,只是,十之八九都已经死了。
苏予辞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或许他可以教一教她怎么对付厌恶的人,而不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只会说着讨厌。
有什么用?
像是听到一个滑稽有趣的笑话,苏予辞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没什么好生气的。
苏予辞慢慢开了口,声音很平静,是一种在陈述事实的口吻,没有任何喜怒:“姜姑娘,其实你的喜欢与否,并没有任何意义。”
“你知道吗,姜姑娘,你真的很愚笨不堪,像一只待宰的羊哀求着屠夫放下屠刀,注定不可能得到心软的回应,又蠢又可怜。”
他盯着姜稚鱼,缓慢地说着,口气很温和,即便说的是极其尖锐刻薄的话,也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可他的眼神里却透着赤裸裸的嘲讽。
“因而我也从未将你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去看待你,你、我,都很清楚这一点。”
很难说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此刻,苏予辞像满怀恶意的水蛭附着在一小块流血的创口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对方造成伤害。
眼神缓慢而挑剔地审视着她:“即便没有及人的头脑也要有过人的武力,可偏偏这两样姜姑娘都没有,只有一副空无起用的样貌和身段。”
“还要怪别人欺骗伤害你,”苏予辞语气平静,银灰色的眼瞳像山涧飘摇的晨雾,让人完全分辨不清里面的情绪,“难道不是你的错?”
那点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自尊被彻底碾碎,姜稚鱼雪白的面庞上没有泛起任何血色,不断将自己缩成一团,像只怯弱的小老鼠。
她很委屈,无从概括的委屈,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苏予辞就这样看着她哭,半晌,突然笑了一下,如此的傲慢与轻屑:“但凡有一样,或许我都可以高看你一眼的,姜姑娘。”
姜稚鱼又羞又恼,胸口隐隐作痛,她握紧了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睁开眼,攒足了力气,对着苏予辞哭喊道:“我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我也不需要你的高——”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直接掐断了。姜稚鱼眼瞳骤缩,无比惊恐地仰着脸,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目之所及,是银白如月的长发,银灰色的虹膜像是流动的水银,星轨般一圈圈流转着无数神秘的光点。
只有最深处的一线竖直状的瞳仁,呈现出血霞一样的绛红。
冰冷奇异,令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