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浩音妈妈推开浩森的房门,浩森已经和衣躺在**。
她替浩森把鞋子脱下,望着浩森清秀瘦削的脸,默默地靠着床沿坐了一会儿,替他扯上被子盖上后轻轻叹气,她知道浩森没有睡着,便说:“敏妍爸爸从美国回来,打电话邀请我们一家,还特别提到你和敏妍的事……”
她话还没有说完,浩森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我不会去!”
“你和敏妍不是一直很好的吗?只是一个宴会,你爸爸……”
“请别再提他!我很累……想睡了。”说着浩森用被子将头蒙得严严实实。
浩音妈妈出去,将门带上,房间里很安静,有层幽蓝的光。
仍有些醉意的浩森坐起来靠在床头,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相框立好,抱起床边的吉他对着照片拨弄起来。
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是浩森的妈妈,她穿着白色的裙衫,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庭院里的柳藤前笑着。
当时刚刚喜欢上摄影的浩森替妈妈拍下了这张照片,不久后妈妈就意外去世。
从那以后,喜欢摄影的浩森再也没有替谁拍摄过人物相。
自从六年前妈去世,对浩森来说,“妈妈”这种称谓也一起被埋葬掉了。
这世间也不会再有温暖的东西了吧。
妈妈,你那里也种了柳藤吗?六月了,已经有银色的花骨朵了吧。
夜里很静,琴声有些断断续续,即使十分努力,他仍无法想象妈妈现在的样子来。
想念妈妈,不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妈妈,生活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
6
这是浩森第几次迟到?所有的人都坐着等他一个人。
“他以为他是谁?让长辈这样等他!”蔺光赫已经气得一脸铁青。
浩音赶忙拨哥哥的手机,但是里面传出来的是“您好,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的电话留言。
浩音妈妈双手握着,一脸为难的着急样子,向敏妍妈妈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敏妍的妈妈一脸温和,笑着说“没关系,孩子可能有事情。”
坐在一旁的敏妍神情自若,一脸平静,她举止优雅地端起咖啡,轻轻吮了一口。
只有敏妍能想到现在的浩森在做什么。不过,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和一个人相处二十年,除了父母兄弟姐妹之外,这样的朋友应该是很难了吧,又怎么会不了解?从一个眼神、身体语言上的小小变化,敏妍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浩森对她,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他快乐、健康而充满活力,也容易接近,那时候的敏妍几乎就已经看到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老去的自己,她看到自己和浩森在一起快乐地生活,有自己的事业,还有……还有自己和他的孩子。
直到六年前浩森妈妈突然去世,一切都改变了。
那个自己原本熟悉的、能一起看到未来的人变得陌生起来。有时,她似乎还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锋利而冷漠的光芒,可以将别人深深伤害的目光。
想到那眼神,敏妍不寒而栗起来,她将杯中的咖啡一口喝完,想象那是吞下整瓶让自己失去意识的酒。
她沉默地面对身边的长辈,又要了一杯咖啡。
ILLMORE的楼下,千沐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抚过,忧伤的音符空中飘**。
浩森坐在楼上的吧台边喝酒。听到楼下琴师演奏的曲子,他带着几醉意发着牢骚:“什么曲子?真烦人。”
“明杰斯的‘最后的舞蹈’,这首作品完成之后,他自杀了。”浩森身边的陌生女人啜饮着“马尼拉落日”,慢慢回答他。
“想不开吗?哦……为漂亮的死亡之舞干杯……”
“是坠楼身亡。”女人的嘴唇又轻轻碰了碰杯沿,望向楼下弹钢琴的千沐说:“这个,原本是他的小号作品,用钢琴来演奏,少了些哀怨,却更加伤痛。”
浩森端着酒杯朝楼下千沐的背影举起来,大声说:“好!为伤痛……干杯!”
又将空酒杯伸向吧台,“再来……一瓶……”
他接过服务生的酒,将自己的杯子倒满,又将酒倒进女人面前的杯中,“为明杰斯……喝酒。”
女人朝他嫣然一笑,优雅地端起杯子伸向他。
浩森觉得眼前的笑脸好像是敏妍,一会儿又变成在离岛上遇见的千沐,已经无法清醒的意识里,他向身边的女人送上了“原来是你啊”的迷离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