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路上,杜芃芃嫌弃某人走路太慢,想地遁吧,又觉得稍微自私了点,于是催啊催,催得某人脚下生风,一时辰的路仅两盏茶工夫便到了,脚下险些冒了火星。
清月山上,半个山头都挤满了人。
杜芃芃虽逛过的集市不少,但也从未见过如此人头攒动的场面,口中连连感叹:“啧啧啧,这么多人来祈愿朝拜,一日进账能抵我三年了吧,那观里伫着的能不富裕吗?果然不是我这等底层劳苦小仙所能比拟的。”
刘楚君坐在山腰的石阶上歇气,听她如此说,便笑道:“仙子怎知自己有朝一日不会立庙受万人朝拜呢?”
“我可没这能耐。”杜芃芃虽偶尔嘴欠,但历来是知足常乐的,她悠悠道,“我能吃你这口香火就很知足了,我可得盼着你活久一点,吃上这口奉神香也挺不容易的。”
刘楚君笑而不语,一阵凉风袭过,头顶数以万计的红木牌“叮哐”作响。
山腰那棵巨大的老槐树遮天蔽日,已经屹立此处上百年,被人们寄予了许多美好的寓意。
来到此处的人,不论是否进三清观祈福,都会在此求个红木牌,写上祈愿后高高扔起,若是被枝叶挂住,便寓意神灵听见其所求,必定会如其所愿。
是以,相比山头的三清观,倒是此处更为热闹些。
杜芃芃挺好奇这些人都在求些什么,于是捏了丝灵力一跃而上,稳稳坐在一干粗枝上,看着树下的人源源不断往上面扔牌子,她一边避让一边挑着有趣的看。
“这位小公子要买块红牌吗?”似是瞧着刘楚君一直仰头朝老槐树上看,一旁支摊的老大爷沙哑着声问了一句。
刘楚君拉回视线,转头道:“不必了,大爷。”
“今日兮姻神君下凡来听愿,这样的好时机可不是时时有的,”大爷抚着胡须笑道,“小公子满眼的喜爱之意都快藏不住了,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便许个情投意合的愿吧。”
在此处支摊多年,生了一双看遍无数男女隐晦爱意的火眼金睛,这位大爷瞧着很是自信。
刘楚君对上那双看透太多的眼睛,却只是弯唇一笑,道:“让大爷见笑了,只可惜我已有家室。”
话落,他仰头看向槐树上那抹四处窜动的身影。杜芃芃起初是觉得有些祈愿还怪有趣的,便多看了一会儿,后来竟有个小孩站在树下,她心想一个孩子能求什么?
于是,她便定睛看了看他手上那块木牌子,只见上面用歪斜的小字写着:“希望今日逃了学堂来此游玩一事不让阿母知道,求神仙显灵,救救孩子!”
杜芃芃“扑哧”一笑,见那块牌子就要挂上树枝,她反脚一踢,只见那块缀着红布条的小牌子忽然之间转了方向,在树枝间停了停,又直直掉落下去。
瞧着那孩子瞬间苦了脸,杜芃芃拍手道:“神仙可不保佑你不挨打啊,回家哭着写课业去吧孩子。”
更有一扭着腰肢的女子,牌上写道:“求隔壁二牛早日休妻,娶我入门。”
杜芃芃又一脚给踢了下去,仗义道:“破坏人家庭,我第一个不准,不好意思,只能给你踢了。”
诸如此类的不正当愿望,杜芃芃前前后后踢了有数十个。
正坐树上歇口气时,她往下一看竟对上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眼尾含笑地看着她。
杜芃芃还以为刘楚君四处逛去了,没想到他竟一直坐在树下。
如此幼稚的事情被他全数看了去,杜芃芃多少有些挂不住脸,于是朝人尴尬一笑,换个方向继续踢去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快乐,可不能让人给影响了。
刘楚君见她跑到另一面去,这才收回视线,转头朝大爷问道:“今日可求平安吗?”
见来活了,大爷眯眼一笑道:“平安此愿,日日可求。”
刘楚君掏出两块碎银买下一块木牌,提笔在上方工工整整写下“平安”两字,也未提谁人名,独有两字。他扬手一抛,红穗稳稳挂在杜芃芃身后那枝粗干上。
杜芃芃开心够了,便拍拍手一跃而下,她问一直坐在石阶处的刘楚君:“你怎的不上山顶去拜拜?”
刘楚君起身迎去,笑问:“拜什么?”
“拜神仙啊。”
“求神不如求己。”刘楚君领着她往山下走去,“况且拜什么都不如给仙子供只烧鸡来得稳妥,因为你就在我身边呀。”
嗯,有道理。可杜芃芃转念一想,略微不对劲,她问:“那你来这儿干吗?”
“凑个热闹,看看人间烟火气。”
待回到小院,满院狼藉,房门大开,屋内如同被盗匪洗劫过一番,就连院外都仿佛被人掘地三尺,满地黄泥,刘楚君精心养护的绿盆碎了一地,那棵前不久才种下的枣树也被连根拔起。
杜芃芃两眼一瞪,惊讶间又恍然明白了什么。她问:“你不会是知道今日要遭此一事,才出门避灾的吧?”
“那倒是也没有。”刘楚君踮脚绕过一地碎瓦,朝灶房走去,“我想着他们总该会来,但不知是哪天,本打算接下来日日都出去避一避,没想到今日赶巧了。”
闻言,杜芃芃眉头一蹙,跟着他去了灶房。
只见那座青砖搭砌的小灶上方刻意切出两砖的空位,里面置放着杜芃芃的纯金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