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不是很贵但也不便宜,在这样的日子收起来毫无压力,就如荀御医本人,恰似一阵和煦的春风拂面,暖暖的。
程芙笑纳了,吩咐玉露拿来自己合的香,一一赠予付氏和小孙氏,还有一盒则请付氏代为转赠荀御医,礼尚往来。
“这是我按古方合的四时,驱浊醒脑,不拘在哪里熏一块,闻着舒服。”
香就没有便宜的,还是亲手合的,这样的回礼充满了心意和诚意,宾主尽欢。
身份有别,坐了没多会儿,付氏和小孙氏适时地请辞。
她们一走,屋子里顿时冷清了不少。程芙坐在炕上看一屋子婢女传膳,摆碟布箸。
除夕夜的食物比平时隆重两倍,婢女们怕程芙孤单,一直陪着她,她干脆叫人关上门,把礼仪规矩都搁一边,大家围桌而坐吃团圆饭。
起先众人还有些拘束,气氛使然,慢慢也就放开了。
程芙没敢用太多,她就寝的时辰比旁人早,每样尝一口便停了箸。只在游廊稍稍逛一会,原路折返回屋沐浴了。
玉露本想劝她守岁,谁知头发还没烘干,她已迷迷糊糊,显然是不打算守的,只好放下帐子关紧房门,和宝钿、宝瓶坐在次间剪春花,相当于替芙小姐守了。
乌金姑翘着尾巴跳上暖炕,扑红纸剪的蝶,它已不太怕人,常常任人摸头,只是依旧不喜人抱。炮竹冷不丁轰响,惊得它浑身炸毛,喵喵叫着钻进猫筐里,不肯出来。
程芙闻听窗外的噼啪声,恹恹欲睡,恍然入梦,正值朦胧之际被人晃着肩膀摇醒,她嘟囔着不满,睁眼瞧见阿娘系着围裙催她起来包饺子。
“不是才吃过团圆饭?”她还有些发懵。
阿娘用擀面杖轻轻敲她脑袋,“你还没跟我吃呢。”
她赶忙爬起,跳下床,发现踩在地上的一双足变了样,小小的,胖乎乎,脚趾圆圆,再抬头,发现自己只及阿娘心口,原来她还小,只有九岁。
她笑着跳着抓着阿娘的手。
阿娘带着她往外走,走向那一圈白亮亮的门,谁知她左脚还未迈出就被人抓着肩膀拽了回去,这下她是真的醒了,皱着眉睁开眼,崔令瞻正在唤她。
“除夕守岁呢,怎么先睡了?”他柔声问。
程芙动动嘴唇,清梦断,心生怨怼,声音里就多了一抹淡淡嗔意,回道:“困了,就睡了。”
崔令瞻不以为忤,往她枕下塞了只红封,一眼晃过,几个烫金的福寿字样。
“压岁钱。”他笑着说。
“多吗?”
“多。”
她抿着嘴笑,崔令瞻笑看她,低低地问:“那我呢,阿芙有没有什么送我?”
“您又说笑了,阿芙手里什么不是您的,何须送,看上了您只管拿走。”
崔令瞻垂眼看着她,等她说完了,才低低道:“小混蛋。”
“您骂人。”
“我想要阿芙亲手缝的荷包,宋锦的质地,不许偷懒。”
“行啊。”她含笑点头。
答应得干干脆脆,仿佛接下了一桩轻松的差事。
崔令瞻低头,轻轻蹭着她肩窝,顿一顿,捧起她的小脸,四目相对问:“闷不闷?”
又道:“明日随我去西路的飞玉台听戏如何?梨春班子的名角。”
他的眸光在满树浅橘色的灯火里朦朦胧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