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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第2页)

“烟呢?你有没有烟抽?”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行吧,你这婆娘可真会假正经!”他喊着,朝着楼梯间走过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婆娘”这个词八百年前就没人用了,今天再说可是要判死刑的。不过他大概连高中都没上过,应该听不太懂。

这人还在一个劲儿地挖苦我时,我终于摸到了救命的钥匙。我把它掏出来、开锁,在男人赶到之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下不用跟他正面对峙了,我恢复了一点儿勇气,于是冲着紧闭的房门,抬头挺胸地回击他:“滚回你的山洞去吧,你这个克罗马农人[10]!”

让娜

“我算了一下账,发现情况不太乐观。”

让娜手持喷壶,洒出的水润湿了土块。尽管天气糟糕,玫瑰仍旧不断结出新的花骨朵。秋天快到了,她从来不喜欢秋天,因为这个季节意味着好日将尽,意味着万物凋敝。但今年,让娜破天荒没有对十月的到来表示感伤。她麻木不堪地度过了整个七月和八月,没有什么想挽留夏天的意愿。皮埃尔死后,季节的更替在她眼里已经失去意义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笑话我,觉得我在开玩笑,实际上我非常严肃认真。我在记账。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花了四个小时十二分钟算了一下,结果是这样的:即便把支出削减到最少,这个月还差两百欧。”

让娜从包里抽出一条手帕,擦拭着皮埃尔的墓碑,缓慢而妥帖地拂去刻字上的微尘:“致恩师”“致亲爱的叔父”“致我永远的爱”。最后,一如往常一般,抚摸着墓碑上他的照片,先是额头,然后是眼睛、嘴唇,让娜回忆起爱人的皮肤在指腹下的触感。柔情也好,伤痛也好,在此刻,两种感情都达到了顶峰。短暂几秒与他相伴,就足以抵消随之而来的残酷幻灭。

“虽然你会幸灾乐祸,不过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多存点钱的。好吧,这么看来你确实比我有远见。”

让娜深知人生有限,因此总是着眼于当下,明天的事明天再考虑。皮埃尔建议多存点钱养老,让娜就表现得像听到了什么惊人的言论一样。

为这一点皮埃尔总是忧心忡忡:“如果我比你先死呢?你工资又不高,退休金更是少得可怜,到时候你怎么办?”

她毫不留情地反驳:“别杞人忧天了。提醒一下,我比你还大三个月呢。”

让娜把手帕叠起来,走到几步外的长椅边坐下,布迪纳就蹲在脚边。风吹动垂柳,让娜觉得在墓园栽这样一棵树,大概是经过了许多考量的。

“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不在了。”她喃喃着。

让娜坐了很久,说了一切能说的,直至话题聊尽,无话可讲。这其实是丈夫的说话习惯,把所有无关紧要的细节都列出来。而自己在皮埃尔讲话的时候走神过多少次,让娜已经数不清了。让娜小时候父母教育她,非必要不开口。所以现在,在七十四岁的时候,她面对着一块石碑,讲昨晚看的节目里说糖吃多了有什么危害。她甚至可以挨个背出电话簿上的数字,只为找个借口多留一会儿。让娜最怀念的就是和皮埃尔聊天,跟他倾吐自己的想法,讨论各种各样的社会议题。没有谁比皮埃尔更了解她、更懂她。他能预判她的反应,猜准她的心情。当电影里出现某个打动人心的情节——通常是新生儿诞生,让娜便可以用余光看到,皮埃尔转头观察她。他会用手摸摸她的腿,告诉她:我都明白的,我在这里。皮埃尔是这样一个人,叫让娜怎么舍得失去?

天色渐晚,她从长椅上起身,紧走几步来到丈夫身旁,把手覆盖在照片上。

“亲爱的,我明天再来。钱的事总有办法的。”

走到楼下让娜检查了信箱,发现有一封新的信。回到家,她把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打印稿,白纸黑字的印刷体。

1980年冬

皮埃尔没能缓解让娜心中的悲伤。她那年三十七岁,成了一个孤儿。母亲与癌症斗争两年,还是离世了;父亲走得更早——六十多岁的时候因心脏病去世。葬礼上,让娜和妹妹路易丝手拉着手,就像她们还是小孩儿时那样。对于让娜来说,生活还在继续,她仍旧每天早上去工作室上班,晚上回家和皮埃尔待在一起,但笑容却永远从她脸上消失了。皮埃尔穷尽所能,只为让她转换心情。他带妻子去剧院,去看电影,去度假,但她依旧消沉。一天,皮埃尔突发奇想,打算送让娜一个礼物,这礼物有四只爪子,耳朵耷拉着。礼物立马赢得了她的欢心,小狗也很黏自己的新主人。让娜决定给它起名为“腊肠”。几周以来,笑容第一次爬上了她的脸庞。

让娜感到双腿无力,心跳如鼓,跌坐在沙发上,又读了两遍。这封信件没有署名,信封上只贴着一张便签,用铅字印刷着她的名字和住址。

信的内容准确得令人称奇,让娜不禁有些担忧,谁会给她寄这样一封信?毕竟,与这个故事有关的人都已经退出了她的生活。

这封天外来信让她情难自禁,不得不在沙发上躺着休息了一会儿。读信的片刻,昨日重现,她真切地看见皮埃尔从门口走进来,怀里抱着那只小狗。他加班回来晚了,让娜很担心。父母的死让她变得脆弱,仿佛珍视的一切随时都可能从眼前消失。皮埃尔一言未发,似乎理解她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弯腰将小狗“腊肠”放到地上。它摇着尾巴,爪子在地板上刨来刨去,四处乱嗅。“腊肠”的可爱打破了她的缄默和消沉。皮埃尔说:“有个客户最近要离开一阵子,家里的小狗需要人照顾,我就把它要来了。你手里还剩什么吃的?来喂喂它吧。”这是自父母去世以来,让娜少有的幸福时刻之一。

迪欧

我注册了一个Tinder账号,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我说过绝对不用交友网站,毕竟爱情这玩意儿不太可信,但其实在心里,我还是希望有人可以证明我错了。

我躺在车里,望着顶棚发呆,又开始想事情:我们为什么存在?人反正会死,那又为什么要活着呢?我为什么不出生在另一个家庭?关冰箱门的时候,里面的灯会跟着灭吗?平时我已经够孤独了,但我今天感受到的孤独更厉害一些。

娜塔莉在店里成天都听“怀旧电台”[11],这广播也确实怀旧,放的都是死人唱的歌,唱着活着真好。今天下午的广播提到了交友网站,接了好多听众的电话,都是说自己找到了真爱的。八成就是因为这个,今晚又一次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才注册了这个账号。

我上传了仅有的一张照片。我很喜欢这张照片,在里面我背对镜头,看着夕阳。照片是玛农拍的,那时候我们才到塞尼奥斯,两个人从公交车上跳下来,朝着海滩狂奔。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海。

填完了基本信息,系统自动给我推荐了许多女孩儿的照片。一开始我觉得挺搞笑的,有人传了自己大笑的照片,也有做运动的;有人笑得很腼腆,有人故作忧郁;有人和宠物猫一起入镜,有人上传的全是和闺蜜一起的照片。我来了兴趣,顺手给一些照片点了赞。有些人我一看就乐,比如这位“玛丽”,每一张照片的姿势和表情都一模一样。真吓人,就像一键抠图,只是换了一下背景和衣服而已。再比如这个“珍妮65”,醉得都倒在沙发上了,还要继续喝,跟“波趣和沙发”[12]的广告一样。其他的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感觉像在刷什么服装网站,要买一顶很潮的鸭舌帽一样。可能因为我长得不帅,也知道外貌不代表一切;也可能因为我还没忘记玛农,总之我开始感觉到不自在起来。想到屏幕那头还有很多寂寞的人,我也觉得更加寂寞了。我正要退出界面时,一条消息冒了出来:配对成功。有个我点赞了的女孩儿也回赞了我。

出于好奇,我打开了聊天窗。她的网名叫“贝拉”,资料显示十九岁,头像是一双踩在沙滩上的脚丫子。消息提示我俩可以聊天了,我紧张地寻思起来。我之前从来没这样和人聊过,如果我俩没缘分,那第一句话随便说什么也不要紧,但万一这姑娘就是我的真爱呢?

她招呼打得比我快:“嗨,大家都叫我贝拉宝贝,但你可以叫我出去约会。”

我想笑,又打起了退堂鼓,但她没给我思考的时间:“不好意思,我是新手,这句话是在推特上抄的,我觉得很好笑。不过发出来感觉还挺无聊的。你真名就叫'火影忍者'吗,还是说只是网名?”

“这是个漫画人物。”

“我知道……看来我确实没什么幽默感。”

我忍不住笑了,作为讲冷笑话的专家,我的幽默感旁人也很难理解。我戴上兜帽,打字回复她:“我叫迪欧。”

伊丽丝

我准时在八点钟到达了博利厄太太家,推门,高声示意自己到了,就像培训的时候负责人叮嘱的那样:“你好,我是伊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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