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女开口约我,当然不会迟。”
“油腔滑调!”
杜元先看见叶世文,却没答话,只是点头。屠振邦与秦仁青正在谈笑,转身就见叶世文到了,佯装恼怒:“衰仔,这种日子你也迟到?”
“契爷,我要去选份大礼贺你,当然要花时间。”叶世文奉上那盆冠幅茂盛的罗汉松,“这盆在良城陈村养足两年,从最贵那棵长青杉上扦插过来的。景德紫砂盆属水,深色绿针叶属木,承上启帆,如水载舟。契爷,你这间公司是巨轮,注定一日千里,左擎天右接地,包你旺到下世纪!”
“养你十几年,就只会吹水[59]哄我!”屠振邦爱听好话,早已笑得皱纹飞扬。
秦仁青也笑:“我看世文是深得屠爷真传。这盆罗汉松,不得了了,快点搬去办公室。”
杜元对叶世文早有嫌隙,经那夜发酵,只勉强维持表面客套。他与另外的人在交谈,始终不插嘴叶世文的话。
“文哥,先签名吧。”一旁有人递上签到帖。烫金红底,比婚宴喜帖惹眼,简直不伦不类。叶世文隐下嗤笑,对屠振邦这副做派又添了不少讥讽心态。
他还未接过笔,抬眼就问:“这位是?”
这人叶世文不认识,他却认识叶世文。
“我从摩亚挖回来的操盘手,杨定坚。”屠振邦主动介绍,一副十足信任的模样,“他父亲以前是明星股票经纪,定坚是青出于蓝了。这个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世文,以后多帮我指点他些,我还想他快点储好老婆本,生两个孙给我抱下!”
“屠爷太看得起我了。”杨定坚主动伸手,“初次见面,文哥,幸会。”
徐智强轻笑一声,又在叶世文身后假装咳嗽,掩饰过去。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兄弟在笑什么。
这人若改姓刘,那这个名真是一绝。
“杨生一看就比我成熟稳重,受不起'哥'字,叫我世文就行了。”
叶世文伸手反握,摸到杨定坚无名指上的婚戒,看来还是个颇讲体面的人。叶世文再拿起笔,却迟迟不动:“记号笔太难写,万一签了个丑名怎么办?”
“就你多事,你那手字,用康熙的笔也写不好看。”屠振邦只当叶世文又在嬉闹。
杨定坚十分识趣,从西装上袋抽出钢笔:“世文,不介意用我这支吧?”
叶世文毫不客气接过,写毕,又礼貌归还回去。
秦仁青拍拍叶世文肩膀:“我带你看看办公室,秦叔今日教你什么叫国际化风水。”
这处简直金碧辉煌。接轨国际,彰显品味,有白墙的地方就有油画,有展台的地方就有雕塑。三分之二的职员有着异域肤色,浅发碧瞳,五官刀凿似的深邃。经秦仁青介绍,才知道有不少人是杨定坚从摩亚带过来的。
叶世文从不质疑屠振邦对摆脱旧身份的决心,只是想一探究竟,是何等庞大的利益,能驱使屠振邦执着到底。
他也决意一尝暴利的滋味。
黑白灰三调,摩登落地窗,连前台也雇了个金发女郎,通晓三语。
秦仁青领着叶世文从会议室出来。
“做期货交易,人手不用多,最重要的是精英气派。”秦仁青二十年前就做无本投资,简直深谙其道,“如果工业革命起源地在这里,现在全世界都讲'冚家富贵'。谁有钱谁话事,大国小家,不外如是。”
叶世文大笑:“秦叔,最近做铜做金,还是做原油做豆油?对冲选什么好?”
“这种问题当然要去问定坚。你问我?我只会讲做铁矿石!”秦仁青笑得开怀,“现在这个时势,欧洲房价跑赢通胀,美国还是牛市,国际建材这个大盘绝对稳得住。日本战败那波房屋潮纯属回光返照,东南亚只有新加坡有实力在金融风暴中重振,外汇优势明显嘛,房地产到时候绝对有人买单。”
若真有人要,那个名盘灏景湾,就不会被全体负资产业主称作“浩劫湾”了。
铁矿石这种标的货品,耐存耐放,但国际运费成本偏高,货期又长,不像秦仁青快买快卖的做派。叶世文笑笑,听完就算。
秦仁青打开右侧办公室大门:“世文,我特意叫人留了一间给你,欢迎随时加入。你先坐一会儿,我还有两个朋友要过来,等下介绍你们认识。”
“好。”
窗明几净,还能观景。一屋纯白家具,按曼哈顿标准打造。大班椅讲究舒适宽敞,电脑大得惊人。你只要落座,签名,饮美式,接电话内线——“Kelly,叫那个Alex鲍明日不要上班了,fire(解雇)他。”你就是成功人士。
牛皮沙发,手工缝制,针脚细密,入座闻一闻,哇,是金钱的香气。
几分钟后徐智强灰头土脸过来,见叶世文坐在沙发,杯内红酒已空,正在悠闲阅报。他抬眼,示意徐智强关上房门。又用手一指,徐智强拉起窗上的百叶帘。
“文哥——”
叶世文却摇头,双手开始在沙发缝隙摸索。
徐智强意会,立即地毯式排查房内各个角落。摆设,挂件,桌角椅背,只差把那盆发财树的湿泥挖尽,看看里面有没有窃听窃录器材。
“文哥,(安全)。”
叶世文松了口气:“无端端讲英文?怎么,前台那位对你青眼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