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Chapter5 不曾走过方不会懂得（第7页）

老秦把纸袋压在明燕手里，明确地说是是工地上申请的工伤钱。

他还给明燕介绍了卖鱼的工作。

而她来这个城市也工作一年了，张涛的病也好了，虽然不在工地上班，但两个人的收入足够撑起一个家。她感激，感激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有这么多人帮了她，这样寒冷的冬日，只要想到这些，她的心中就是暖的……

在你生命中每一个路过的人，没做过的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了你的一生……

6、遇见最好的意义就是分离

我在许昌的那段时候，家属楼门前经常坐着一位老大爷。

每到傍晚夕阳渐落的时候，他就从外赶回或从家里走出，搬出自己放在传达室那里的小木凳，坐在家属院门口，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老人平淡如菊，不论伤春暑夏或是冷秋寒冬，只是多年如一日地端坐在大门口，夕阳斜照，将低矮的人体在地面上投射成极长极细的暗影，周边是金光浅淡，无季无序。

若是风狂雨泼，大雪暴落，老人则挪入传达室，与门外老头谈天说地，共叙往事。然而心思并不在室内，眼睛不时地透过玻璃窗望向人行寥落的街道。

天气晴好，老人是绝不坐入传达室的。传达室的老头偶尔会端着沏好的茶，在斑驳的树阴下与老人谈天或者对弈。岁月变迁，季节更迭，或进或出的邻居街坊，老人也总是神态安详地同大家打招呼。

在这一过程里，老人的孙辈也逐渐长大了，由原来围坐老人一旁，听他讲昔日往事，讲童话故事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惶惶然就长入了青春年少。

老人的这一喜好，若有人问到，并且这人闲来无事极有耐心，老人总会平静地给他们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不是爱情故事的爱情故事。

在几十年前，他喜欢安静的美华。然而这仅仅是一个简单而平凡的爱情，对于别人眼中一粒尘埃的“故事”，却是他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个暑假之后，美华失恋了。在那个暑假，许昌下了大雨，下得特别大，清河潩的河水几乎漫过桥头，在那个暑假，男孩自居为哥，在信笺的另一边用文字哄着她，逗她开心。推开窗，小永突然觉得在那个暑假，蓝天是如此的蓝，白云是如此的白。

暑假过后，美华北上北京，小永西往上海。尽管两人身居两地，隔着千里万里，但他们总还经常联系着，用信笺写极长极长的信。后来，小永向美华告白了。身在日升月沉灯火辉煌的上海的他，以为自己的爱情就在这冬日冰寒里到来了。

然而美华的回复却姗姗徐来，后来深化为杳无音讯。

在美华音信全无的日子里，小永度过了寒冷冬日，度过了比冬日更为寒冷的暖春。小永看着那个春日明亮一如既往的明亮，忧伤一如既往的忧伤，看着那个春日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却在他的生命里刮过一遍一遍的冷，落满大雪。

再后来小永才知道，美华辍学了，开始了她早已就有的向往——漂泊流浪。在这路上，开始了她叩问天地，叩问岁月久远。小永也开始了他历时数年的奔波征程。

这期间小永去过北京，去过汕头，去过丽江，去过拉萨，她知道美华对爱情的回避是她因失恋而还有所怀疑，然而小永自己心中的“爱情”二字，在这过程里却也渐渐地模糊成尘，如烟如雾般渐渐消散了。

小永慢慢地心就平淡了，隔岸观火一样，看美华走过祖国各地，看美华走入异域他邦，看美华在这过程里渐日里成为一个红火的游记作家。小永爱她如故，只是对于河对岸的火焰，在这漆黑的夜色里，纵然再狂热，再炽烈，在他心里，也是清冷决绝。

大学毕业后，小永和女友去夕阳落魄的老城西安游玩。

小永和她同来，夜半却丢下她一人在旅馆里。小永心里愧疚，知道是自己错了，却又无言以对。女友公司集体去南方游玩的，她专事请假同他来的西安；为来西安，她专事买来一只红色旅行箱，小永却一件礼物也未给她买，一件纪念品也未带回……

小永自觉心中还有那个不能消散美华的影子，愧对她。

就在小永在西安的那天，美华竟也去了西安。

那个下午，小永一直心神不定，却不知为何心中惶恐。

夜半接到美华的托人捎来的消息，他直接冲了出去。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他找到美华时，美华蹲在街面店铺的墙角跟下，蜷缩着身子，瑟瑟地颤抖。

小永送她走时，心里平淡，一如秋日午后慵懒的阳光。她说她早已就有的向往已经烟消云散了，对于行走，只是她现今生活状态。她说她有时就想回许昌看一看，看一看父母，看一看他。她说她走的太累了，就想靠岸歇一歇……

没有去某个车站，没有去某个机场，只是在街道上某段路的某个地点，夕阳斜照，洒下金色的余晖，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走入两个不同的世界。

后来，小永长成了大人，再后来，又由大人长成了老人。小永爱她如故，在他心里，爱情已非娶妻生子，已非构建家庭，又或者说，他对她的感情，已非爱情而论……

小永慢慢变老后，他就举家移回许昌，每日傍晚坐在家属院的门口，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知道，人老了，落叶归根！

老人每日都在等待她的突然而归，怕她累时无处可歇，怕她靠岸时找寻不到可靠的码头。

每一个沉湎于自己世界的人，都希望累时有可歇之处，有可靠之岸。就像作家写作累了，就想有个知心知己的人陪他说话，就像企业家劳累一日，就希望自己回到家妻子已准备好丰盛的饭菜，贴心贴己……

“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任天再长，任地再久，它也有荒的一日，也有老的一天，任海再阔，任石再坚，它也有枯的一时，也有烂的一刻。岁月悠远，沧海桑田，我们在时光洪流里彼此改变的时候，毕竟我们也在彼此地坚守着我们所一直坚守的东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而老人一辈子都来守护的，恰逢是他心中所恋的，那个人是谁已不在重要，他仅仅是在她所需要的那个地方等待，等待她的归来……

我艳羡老人所惦念的她，无论她这一生幸福或是不幸，都有这样的一个男人时时刻刻想着她，盼着她，好似他这一生最值得回味的是和她分别之后，就是用来等待下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