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在这样的注视里生出无措,他说不出活。
“是想让我流着眼泪感叹,哇,原来亲情一直以来都在我身边,原来我的家人从来没有忘记我,我真是被爱着的幸运儿啊。”宋清规轻笑:“是这样吗?”
“不是。”宋清河连声解释:“我只是想跟你说,他们知道自己错了,我也知道宋家对不起你。”
“所以我就要原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清规并不愤怒,她非常平静:“宋清河,因为宋家对我的抛弃,我十六岁之前的生活很艰难。那时候给我一顿饱饭,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的,是小天的妈妈。上大学之后,我的生活不那么艰难,是因为我为了钱,出卖了一些东西,这种出卖几乎让我的人格彻底堕落。那时候每天给我打电话,叫我姐姐,跟我聊天,支撑我免于沉沦的,是小天。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感情很难说啊,血缘不是构成亲情的唯一途径,血缘之上还有恩义,你懂吗?”
“姐,我……”宋清河内心生出惭愧。
“小时候的记忆对我来说已经很模糊了。”宋清规道:“但我记得一件事。我们很小的时候,三岁还是四岁,爷爷出门回来,给你买了一只雪糕。你跑进屋子里,把睡着的我叫起来,让我先咬了一口。所以宋清河,我不恨你,我知道那时候你也是个孩子。我现在也不恨爷爷奶奶,因为……不值得。”
宋清规自认为已经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薛律让你进净天总部,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好好干。薛律做上司,称得上一流,事儿少,不会为难下属,钱也给够。至于你我,以后见面点头就好,其他时间,不必再见了。”
宋清规起身要走,宋清河也焦急地站起来:“可我是你弟弟!”
宋清规认真看着宋清河:“我弟弟是陆海天。”
“他是你弟弟,那我是什么?!”宋清河看着宋清规已经转身的背影,诘问道。
宋清规步子顿了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宋清河颓然地坐在座位上。
他始终记得那次长离岛之行,爷爷带着他和姐姐去岛上玩,可回家的轮渡上,就只剩下爷爷和他两个人。
他不愿上船,哭着找姐姐,是爷爷和周围着急回家的乘客一起把他拽上船的。
后来的十数年岁月里,他问爷爷奶奶最多的问题,就是“姐姐呢?”
爷爷一开始说是大伯将姐姐接走了,后来他问得多了,爷爷觉得烦,就说她死了。
再后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丢弃孙女这件事成为了良心上不得落地的重负,于是他们松了口,开始去岛上找孙女,贴寻人启事。
再再后来,爷爷奶奶在沧城新闻上,看到了宋清规拿到沧城理科状元的消息……那天奶奶哭了很久,爷爷抽了好几支烟……
从那天起,他们没有再找过她,因为他们似乎觉得,她可以过得很好。
最后……就是奶奶去世……那天她拿出了和爷爷一起存的存折,交给了他,说一定要交给孙女清清,并且告诉她,当年他们太穷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一时犯了糊涂,希望她原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