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收,细密的毛雨被一股疾风吹散,远处战旗猎猎作响。
江知眠转头问:“不是说太子殿下要来的吗?怎么前来下旨的成了魏大夫?”
也是在转头的间隙,望到了城墙下的士兵,比起裴恪,他们更多是在看裴南泽。毕竟去年边关失守,北漠连破几座城池,是靠裴南泽力挽狂澜,收复失地。
哪怕他在军中并无身份,无实权,可军心自在遥遥目光相汇处。
裴南泽瞪得眼都要抽筋了,闻言回过神侧身道:“你作什么这么想见他?我不好吗?”
江知眠疑惑抬头,对上裴南泽一脸埋怨的表情,不明白他哪根筋搭错了,这种场合还要胡闹。
转念一想,裴南泽的确没同他说此事,不知会不会又四两拨千斤撇开话题,叹道:“不是。你若不想我多问,就算了。”
嗯???
啥意思,什么叫不想多问不问了?
他什么时候将人给惹到了?
商泽晏为什么不来他也很想知道个中缘由,不知那笨蛋一根筋又在搞什么把戏。原本想趁这个机会逗一逗江知眠,毕竟他看着兴致恹恹的样子,没成想被把人给惹毛了。
裴南泽叹了口气,认真回道:“我没不想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泽晏确实有些怪怪的,皇帝下旨让他来,他是充耳不闻啊。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
他说着冲城墙下偏了偏头:“太子来了,多得便是奉承和礼数,繁文缛节反倒会将这些声音淹没,便是来我也会婉拒了。世间百态,人间喜乐,我爱听,想来你也喜欢,所以再一起听听吧。”
江知眠顺势望向乌泱泱铁马金戈,远处依稀不舍离别,挽惜留恋的声音。
这些声音交织成了民生百态,是其余五道感受不到的红尘离别与人间悲欢。
他的确喜欢。
江知眠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良久启唇道:“不错。”
裴南泽顺杆子往上爬,满脸堆笑,“是吧。”
然后他就听江知眠不冷不热解释:“知道用上婉拒了,不错。”
裴南泽嘴角一抽,舌尖抵上后槽牙挤出一句:“……哦。”
原来不是夸他的啊。
裴南泽悻悻收回视线,看向前面相告别的将军夫妻,从未上前未打搅分毫。
倒是顺安郡主抽身出来,望着并排相靠的两人对裴恪淡然一笑,那语气淡雅中透着玩笑:“将军回来,府中也该办喜事了。”
裴南泽:“姑……劳您多费些心了。”
此行凶险,裴恪既然没告诉过姑姑,他自不会开这个口,且不说顺安郡主此人可远比看上去心机深沉,说不准早就猜到了。
终是不忍离别苦,终是会有离别时。
“爹,您再客套下去天都要黑了,也不用北漠打来,咱直接守城门就够了。”裴南泽看着远方的天空,城墙之上远处山体泛出红光。
甲光破天,金粼开道。
该启程了。
甲胄碰撞,马匹嘶鸣,踏碎裂这离别的最后依恋。
他说出这句话,行军号角吹响的那一刻,终是有人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