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是姜栎还是出面了,裹着陌生坐在自己眼前,五官和气质都变得锐利,除了看向自己的双眸里还掺着一丝柔意,其余的好像能刺伤人似的,旁人碰都碰不得。
姜栎惨淡地笑了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严谨城没有耐心走什么重逢的流程,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霍然听见姜栎接下来的话在耳边炸开,让他不可预料般瞪大了眼睛,
“刚才电话里的是你男朋友吗?”
严谨城甚至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眯起眼睛看着姜栎,语气带着一种没听清讲话的不耐,“你说什么?”
“是吗?”姜栎的声音在吐字间发着抖,“男朋友?”
严谨城闻言眼眶倏然放大,瞳仁里翻涌起一丝惊愕——他听着这三个字完整且清晰地从姜栎嘴里吐出来,某种难以言说的荒诞感在这一刻变得鲜明起来。
从前要花很长时间作心理建设才敢说一个模棱两可的约定,现在居然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摊开了,没有过渡没有几番欲言又止,像顺着风砸过来的钢板,咚一声,把挡风玻璃砸出了蜿蜒曲折的裂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严谨城感觉自己脑袋又开始昏沉起来,耳边响起一阵耳鸣,心脏有根线被扯动着拉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带着刺痛弹回。
姜栎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没有伸手触碰眼前眉头紧锁,看起来并不轻松的人。
高中的时候严谨城的脸上只要露出一点不舒服的表情,他都会急急忙忙从头关心到脚,如果说头痛他能帮着按到严谨城双手合十拜托他松手,冷了热了他都恨不得比严谨城更先感知到他身体的变化。
可如今,他只能没名没分地坐在严谨城身边,生怕有任何逾矩的举动,这场好不容易求来的宁静都会转瞬成空。
姜栎咬着牙,还是选择如实回答他的问题:“我那次回去以后,杨礼明后脚就去我家了。”
严谨城闭上眼睛,沉闷地“嗯”了一声。
或许这样的回答已经在严谨城心里上演了千遍万遍,这会儿听到反而有一种这才合理的感觉。
“他希望我跟他女儿”姜栎模糊了这后半句话,贴着这半秒停顿继续说下去:“所以极力地促成我出国这件事,想让我申请他女儿所在国家的学校。”
姜栎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特别艰难,明明在心里辗转了那么多年,最后陈述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不知道他怎么找上的唐铮宇,他手上有你们对话的录音,还有你那个社交账号的截图。他把这些东西放到我爸跟前,把很多事情都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我爸全信了。”
姜栎说到这里眉眼霎时冷下去,语气也重了许多,“我问他为什么会录你们的对话,他说”
“他说他”
严谨城看着姜栎脸上嫌恶的表情大概也猜到唐铮宇拿着录音想干嘛了,他挥了下手,截住了姜栎的话:“不用说了。”
从知道唐铮宇摔断手腕之后,严谨城其实是希望他来跟前闹一闹的,但结果是对方一声不吭地把事情忍下了,从那之后严谨城就感觉隐隐有一颗雷埋下。而今天他得知这个雷早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爆完了,一时还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严谨城从手边拿了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放到了姜栎手上,不经意地问:“觉得恶心?”
姜栎的视线跟着严谨城的手跑着,就在下意识想抓住严谨城之际猝然听到他的问题,一时间担心被误解的心情占据了姜栎的大脑。
他抬起头,语速很快:“我是觉得他恶心,不是因为别的。”
“那是因为这个躲的我。”严谨城忽然语气确定地开口。
谁知姜栎听到这话,急得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被他的动作受力往后要倒,还是严谨城眼疾手快地摁了一下,紧接着他就听见姜栎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躲你。”
严谨城低着头,目光无意义地落在椅子面上的花纹上,听着姜栎又强调一遍,“真的没有。”
“所以你那些天的缄默无言,只是因为那个烂尾楼?”
严谨城缓慢地直起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抬眼时视线扫过姜栎的脸,他着对方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之前的问题从他嘴里反问回来:“你知道了?”
“信息化的时代,用心一点就能查到,我又不傻。”
高考之后老爸曾经跟自己提过一嘴,他告诉自己姜栎帮他拿东西的那天可能听到了他和老妈的对话,从那之后他们经常担心姜栎会不会跟自己说漏嘴,但直到高考结束也无事发生,他们就全然当作自己想多了。
但严谨城没有把这事轻轻揭过,而是捕捉了这微妙的细节,仔细查了下这个楼盘背后的手笔。
想到这,严谨城深吸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说:“在这件事上,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欠你很大的人情,你”
“你不欠我。”姜栎打断了严谨城还未说完的话,“这个烂摊子政府迟早要出手,找企业接盘也就我爸那个圈子里来回转。他想赚个好名声,自然愿意接手。”
“那你呢?你的好名声呢?”严谨城看着他,自嘲地笑了起来,“高考结束后我给过你机会的,对吧?”
“你还是不说。要是我一直不知道呢?就这样隐忍地伟大下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