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竟遥说话声音本来低沉平缓,突然撒娇起来,尾字拖得极轻,软绵得近乎融化,像是红彤彤的草莓里裹了一层白糖,甜得掉渣,酸得掉牙。
昨天的确是他理亏。他不该哄骗这个实心眼的家伙去找陈阿姨,更没料到会闹得不可开交。
夏承越心软了,撇下嘴角,冷脸当众让方竟遥抱自己。但只是抱了十来秒,算是大方赏赐这个混球。
“行了。”
“老婆抱抱,再贴贴。”
夏承越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像一个误触扳机的灭火器,喷出肢体,“嚯”地一肘击过去,打得方竟遥龇牙咧嘴。
不记打的方竟遥再次凑上去,直夸老婆打得妙,“再来一肘。”
“你给我滚!”夏承越怒吼他,抬起手要暴揍他,哪知方竟遥反应奇快,躺在地上,紧缩成团,打算原地翻滚。
夏承越愣在原地,两眼一黑。
“我滚,你是不是会开心,就会喜欢我?我滚了。”
他身形高挑,蜷缩起来如一只在草坪上打滚的狗,笨重庞然,到处滚来滚去,浑身沾满尘土。偏生那张俊逸的脸,还咧嘴龇牙地傻笑着,看得夏承越一股无名火。
众人的视线刷地聚向满地打滚的方竟遥,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
这个世界就没有一条属于他夏承越的地缝吗?
夏承越屏息敛声,脚趾在黑色拖鞋里蜷成一团,挪了一下脚,踮起后脚跟,做好了预备跑的姿势。
方竟遥眼睛一定,猛地站起来,跟着夏承越奔跑,你追我赶,气得夏承越把他按在墙边,暴揍他几拳。
“你别跟着我,跟屁虫,方竟遥,你踏马别以为生病就能为所欲为,一笔勾销,想得美,除非你跪下。”
方竟遥愣了一下,乖巧听话,猛地跪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地恳求他:“老婆,求求你不要跑,我乖乖的。”
大家的目光再次落在他们身上,对夏承越指指点点。
“怎么让人跪下?”
“太欺负人了吧。”
……
大家议论纷纷,俨然把夏承越当成坏人。
“你起来。”夏承越重重吐出口气,像被烈日晒得焦躁的猴子般,抓挠着后颈,一股无形的发闷堵得他无法呼吸,“快起来!”
方竟遥登时跳起来,朝他傻傻一笑,像狗屁膏药一样黏上去,抱住夏承越的手臂,“抱抱。”
累了,跑了这么一圈,他连上吊的力气都没有。
夏承越懒得与一只傻狗纠缠,拖着拖鞋,一步一叹气,七步成尸人,挪到角落桌子边,整个人瘫进椅子里发呆,长蘑菇。
胸腔里的钝痛翻涌上来,他蜷起手指抠进掌心,独自消化着病痛袭来的痛苦。
方竟遥望着他,似乎与夏承越共感,莫名安静,身子往前倾,脑袋靠在夏承越的后背,闻到夏承越病号服上的皂香味。就像是阳光撒在身上,温热又懒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