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还是拿起橡皮擦,擦掉“刀”的线条,“我给它包扎吧。”
“在画里可以尽情发泄自己,但是不可以真的伤害自己。”治疗师在他手上贴了一张英短猫猫贴纸,奖励他完成画画,偷偷说,“你终于想着心疼自己,为它包扎,也是为你自己包扎,这是一个小小的进步。这里有小朋友,你把手包扎以后,我可以展示给小朋友看。”
说着治疗师指向前面有一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
夏承越望过去,小女孩的画板上画着一家三口,迎着太阳,露出笑容。再定睛一看,画中小女孩的表情却是悲伤的。
那么小的女孩,怎么也……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似乎委屈、难过、痛苦,并不比现在少。
夏承越的目光掠过满室画作。
夏云的画纸中央,一个残破的娃娃歪着头偷笑,但脸颊上的裂痕渗出暗红的颜料,脖颈处缠着一根根丝线。
大乔的画纸上,黑色颜料层层堆叠,形成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隐约能辨出几道扭曲的人影在深渊中沉浮。
陆总画了一具挂着无数骷髅的身体。
蔡阿姨则是画了一幅蜷缩在瓶子里的小人,还有人不愿意画画,大字写着:“等我出院,我就偷偷自杀。”
……
这些画作无声诉说着大家内心的伤痕与心理状态,绝望、困扰、焦虑、暴力,或是人生未处理的创伤。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些画画笔触异常,比例失衡,扭曲变形。但每个人身上背负着无法言语的痛,苦苦挣扎,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像正常人一样,坦然地面对阳光,不再被心魔纠缠。
然而,在这众多诡异的画纸之中,有一张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张用铅笔精心描绘的风景图,笔触细腻而柔和。画面上,湖水波光粼粼,在微风的吹拂下,一片芦苇轻轻摇曳,湖边的山峦连绵起伏。
治疗师见过太多精神病患者的画画,全是扭曲变形,伤害自己,封闭自我,纵然是站在阳光下,背后流的却是眼泪。
因此,见到这幅山水画,治疗师有些惊讶。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座山讲了什么故事?”治疗师走到方竟遥的身边。
方竟遥握紧手中的笔,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正在作画的夏承越。
夏承越正在专心画画,手中笔画得缓慢。
他见夏承越没注意到自己,才鼓起勇气,直视夏承越的侧脸,小声地对治疗师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治疗师俯身,靠近他,听到他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我每年都会悄悄去这里爬山。如果能出院,我想再去一次。”
“他是谁?”
“我爱的人。”
治疗师再靠近些,仔细观察他的画,忽然瞳仁一缩,注意到这幅画平静表象下的异常,树木呈现人脸化,山体由碎片拼凑,隐藏着某种混乱的象征语言,心理防御着周围的一切。
看来出院,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