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猎苑之内聚满了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空气里弥漫着躁动的竞争气息。
白暮云穿着一身合体却并不显眼的青色骑射服,混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安静。他与一旁趾高气扬、被一众拥趸环绕的白明轩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明轩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簇新的银白色骑装,腰挎宝弓,顾盼自雄,显然对今日的比试志在必得,看向白暮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等着看好戏的恶意。
号角长鸣,第一轮骑术考核开始。骑士需策马穿越设有障碍的跑道,并保持姿态稳定。不少平日疏于练习的文官子弟丑态百出,或中途落马,或撞倒障碍,引来阵阵哄笑。
轮到白明轩时,他纵马而出,动作倒也矫健,虽在过一道窄弯时略显仓促,碰倒了一个路障,但总算有惊无险地全程跑完,得了中上的评价,引得他那一众跟班大声叫好,他自己也面露得色。
当唱名官叫到“白暮云”时,场边响起一阵细微的、并不善意的窃窃私语。谁都知道白家这位三公子是个风吹就倒的药罐子,前不久才坠马重伤,他能骑稳马就不错了。
白暮云深吸一口气,无视那些目光,从容地牵过那匹苏叶为他挑选的温顺母马,翻身上鞍。他的动作不算凌厉,却异常沉稳,不见丝毫慌乱。随后,他轻夹马腹,马儿小跑着进入赛道。
穿越拒马、绕行旗门、通过窄桥…他的速度不快,却节奏分明,控马精准,每一个动作都完成得干净利落,人与马之间透着一种难得的默契,全然不见生涩之感。尤其过那处让白明轩失分的窄弯时,他提前控缰,微微侧身,马儿流畅地一转便轻松通过,衣袂飘飞,竟显出几分平日里绝看不到的飒爽之姿。
场边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惊讶的低呼。高台之上,原本漫不经心的皇帝也微微挑眉,侧头对身旁的内侍说了句什么。
白昭端坐于官员席中,看着场中那个一向被自己忽视的、病弱的儿子,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诧异,随即缓缓抚须,微微点了点头。
白明轩脸上的得意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场中那道身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怎么可能会骑马?还骑得这般稳?!
第一轮结束,白暮云竟意外地取得了不错的排名,顺利晋级。
然而第二轮弓射考核,才是真正的难关。需在奔驰的马上开弓,射中五十步外的箭靶。这对臂力、准头和骑术的配合要求极高。
鼓声再起,骑士们依次纵马奔驰,开弓放箭。破空声不绝于耳,箭矢哆哆地钉在靶上,喝彩声与惋惜声交替响起。
白明轩憋着一股劲,策马狂奔,连发三箭,一支正中靶心,剩余两支也皆上靶,成绩位列前十,引得一片赞叹,他这才找回些面子,傲然地昂起头。
轮到白暮云。他策马跑动起来,挽开弓弦。手臂依旧无力,在马背上更是难以稳定瞄准。第一箭软绵绵飞出,离靶子尚有数尺便力竭坠地。场边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白明轩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白暮云抿紧唇,再次抽箭,勉力拉开。第二箭歪斜着擦过靶子边缘,未能扎住,弹了开去。哄笑声更大了些。
第三箭,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脸色愈发苍白,箭离弦时,手臂颤抖不止,那箭矢毫无意外地再次脱靶,斜插在靶旁的草地上。
考核官面无表情地挥旗示意淘汰。
白暮云勒住马,缓缓停下,胸口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沉默地看着那三支失败的箭矢,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
他刚下马,白明轩便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围了上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哟,我当三弟这几日是偷偷出去练了什么绝世箭法呢?原来就练会了骑着母马溜圈?这骑术倒是适合女儿家玩耍,至于射箭嘛……哈哈,三弟还是回去继续读你的圣贤书吧,这骑射场,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平白丢了我们白家的脸面!”
恶毒的话语如同鞭子,抽在刚刚经历失败的白暮云身上。周围的目光变得复杂,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戏谑。
白暮云垂着眼睫,攥紧了手中的弓,却并未出声反驳。在这种场合,与嫡兄争执,只会更失体统,正中对方下怀。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慵懒讥诮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哦?我倒觉得白家三公子骑术精湛,控马自如,比那些只会仗着马快力大、横冲直撞、连窄弯都过不利索的‘高手’强多了。起码,不会碰倒路障不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火红色猎装、手持马鞭、英姿飒爽的少女正抱臂站在不远处,正是苏叶。她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白明轩身上,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这话针对性极强,直接戳破了白明轩刚才骑术考核中的失误。而且她身份特殊,虽无人点破,但在场不少人都认得她是苏将军家的那位“独苗”,地位超然,等闲无人敢惹。
白明轩被她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反驳,却又顾忌对方的身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了白暮云一眼,悻悻地带着人走了。
苏叶这才走到白暮云面前,冲他眨眨眼,低声道:“别理他!你骑得很好!箭术嘛,慢慢练,下次肯定行!”她的鼓励直接又温暖。
白暮云心中一暖,低声道:“多谢苏姑娘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