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试图把冷得瑟瑟发抖的小庭衡揽进怀里,可是手臂轻飘飘地穿过他身体,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突然明白,也许这就是庭衡曾经害怕深水的原因。
小小的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拧干衣摆上的水,既不哭也不闹,把鞋子里的水倒出来,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往崇文馆方向走。
一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狼狈,纷纷低头避开视线,任由他带着满身的水,到崇文馆给先生请假,在先生怜悯无奈的眼神中,独自走向宫外。
拂衣看得心疼极了,伸手摸了摸对方湿漉漉的脑袋。
宫门外停着一辆老旧脱漆的马车,小孩闷不吭声爬进马车里,才开始伸手揉被踢疼的地方。
不能让父王与母亲知道,不然他们又会难过的。
岁庭衡脱下外袍,瘦瘦小小的他,吃力地挥着外袍,希望它能干得快一些。
马车里似乎吹起了一股风,帮他吹着手里的衣袍。
不到六岁的他,哪里明白父母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在宫里受了委屈?
当他夜里安睡以后,理王夫妇坐在他的床头,愧疚难过到大半夜,直到确定他没有发热,才红着眼眶离开。
拂衣趴在他床头,伸手摸了摸他嫩呼呼的小脸蛋,开始认真回忆湖边站着的孩子都有哪些。
从这日以后,岁庭衡在崇文馆上学时就变得平庸起来,崇文馆的先生们也不再夸奖他,但会偷偷在他的袋子里塞上几本书籍,或是一两张面额不大的银票。
他似乎渐渐被人遗忘,总是沉默地坐在角落,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人搭理他,更没人跟他一起玩耍。
“字写得真漂亮。”拂衣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听崇文馆先生们讲课。
“殿中省那些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敢克扣你的午膳!”
“二王跟三王不是好东西,他们的崽子也都是混账,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啊,我讨厌看书~”
拂衣坐在小庭衡身边念念叨叨,陪着他一起走过孤寂的宫道,帮他骂着讨厌的熊孩子,顺便再对着老皇帝指指点点。
梦总是混乱又没逻辑的,眨眼间岁庭衡似乎就长大了几岁,上一刻她还在陪岁庭衡挨先帝老登的骂,下一瞬又跟他来到了理王府,然后就看到他爬出理王府后院的狗洞,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出门好歹带点银钱。”拂衣可不跟着他爬狗洞,而是利落地爬过院墙,一路跟他来到喧闹的大街,然后……眼睁睁看他迷路了。
“唉。”拂衣见他眼神无助又迷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尽管他看不见她,也感受不到她。
“你迷路了吗?”茫茫人海中,一个身穿鹅黄裙衫,梳着漂亮头发的小姑娘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小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