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江畅挹风裁,藉聆绪论。送别以来,正深驰想,兹奉惠书,备荷雅注。承示煤铁一节,诚两国有益之举,和田督办由武昌折回上海,面议章程,虽稍苛细,然仰体邦交挚意,已于今日签订合同。和田督办与大岛矿师历炼俱深,足见贵国人才辈出,各擅所长,尤为钦佩。借便寄呈《经世文续编》两部,聊以伴函。
张之洞致伊藤博文书,光绪二十四年于武昌发,无月日,函云:
春亩侯相阁下:前承驺从莅止,江汉生辉,连日盘桓,欣聆伟论,只以行旌匆促,未罄所怀,殊为怅惘耳。昨奉沪上惠缄,猥以东道简亵,尚辱署诸齿颊,尤深愧汗。兹悉大旆即日东旋,辰维迎春纳祐,为颂无量。前者承论亚洲大局各条,良规卓识,启发深切,莫名感佩。弟以驽朽下材,处兹危局,举凡一切补救之事,夙夜汲汲,思付厚期。惟自愧力薄权轻,才庸智钝,百忧丛集,寸效无闻,上无以报国恩,下无以慰朋好,中心如焚,夜不能寐。昨与小田切总领事倾谈,略述艰窘情形,谅达清听。此次选派学生赴贵国学习武备,尚祈俯赐关垂,是所翘祷。东方大局日新月异,以执事勋望煊赫,大云再出,自在意中,海鸿西来,尚祈时锡箴言,藉匡不逮,幸甚幸甚。专肃布臆,敬请勋安,诸惟亮照。不备。愚弟张之洞顿首。
李经方致伊藤博文函两通,其一发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以伊藤“避暑地远,丧服中又不宜出,未及诣别,返满回任,再奉清谈”。其二无年月,赠以景泰窑花盆一只、景泰窑七宝盘一对、金华火腿四只、五香盐鸭两只。
李鸿章致伊藤博文书两通,其一发于光绪十三年正月二十四日(明治二十年二月十六日,即1887年),函云:
春亩尊兄大人阁下:久阙音尘,思与日积。东风入律,寰海镜清。遥惟筹荣宜勤,同时集祜为颂。昨由徐孙麒公使递到惠函,犹在崎案未定之时,远虑深情,溢于简牍。此事今已议结,更无纤介之嫌,曲直是非,不足复论。兵捕互斗,各国恒有,迩时变起仓卒,并非在事将吏所能预防,爰书既署,校量秒忽,一再争执,遂至累月,旁观推波助澜,曲为附会,望风瞻气,工于推测,乃几几乎如来书所云,假端启衅相矣。每念吴楚之祸,始于争桑,扬益之睦,犹疑增戍,杀运之兴,肇端甚微,而谗人交构于形迹之间,尤可惧也。方事之殷,流言沸腾,愚者之惑,亦有数端。初疑于客主之不敌,杀运之过多;总疑于悬案之待质,以为有心延阁;终疑于各处报馆不根之说,以为或出于战争,空穴之风,非尽无故。而鄙人力排众议,弹压流俗,惟明睦邻之大义,勿辱阋墙之私忿,而又虑其久不得结,愈生枝节也。遂有提案京津之议。盖解纷者必握其纽,事既在我,则他人不得而摇夺之,其所以不恤人言,独以身任者,匪惟两朝交谊,军国大计,人位之分,当然亦深感于诸葛丞相翼戴约信之殷,必当出身以分其责也。循诵来翰,明允笃诚,和平感听,徐公使书亦具述,勤勤恳恳之至意久要不忘。于兹益信东瀛、北海,两地一心,盈廷之评议,中外之造言,举不足惑吾徒之视听,而何论于区区文书之末哉?欧洲合纵连衡之局,积衅弥年,而发见于近日。顷闻新报,又似少弭。然厝薪伏火,终于必燃。法怀会稽之耻,誓报东门之役;俄背海上之盟,谋开南牧之路。惟英与德岂能宴然。昔人之论纵横者,以三晋之合离,为秦楚之强弱。今则局势阔远,合两洲之大而为七雄,又非春秋战国之比。亚洲独表东海,真为局外,不能为宋之弭兵,但可为魏之两谢凉州,倚柱自可远观。我两国正如金瓯,无一败欠,诘尔戎兵,明其政刑,真其时也。阁下高掌远蹠,目营四海,当有奇策挥斥八极。时望雄论,开明心目,引领东顾,未尽所怀。专泐布复,顺颂春祺,惟照不宣。光绪十三年正月二十四日。李鸿章顿首。
其二发于光绪二十年十月二十一日(明治二十七年十一月十八日,即1894年),值甲午战发,请德璀琳代达情愫,可见其“议和”本旨。函云:
敬启者:光绪十一年,因朝鲜事,贵伯爵大臣惠莅津门,与本爵大臣面商条约。两国平安,关系东方大局,和光洋溢,实获我心。定议画押之后,满拟玉帛千秋,永敦和好。梦想不到者,际我身世,尚生兹祸乱也。当乱机初发,尝思弥缝遏抑,力求其平。迨至战事既兴,条约已弃,无可挽回,本爵大臣深叹息焉。虽然,事至今日,事皆背戾,而本爵大臣所愿两国平安之志,念念不忘。夫胜败无常,莫知究竟,若兵连祸结,年复一年,至民穷财尽之时,两国之力必竭,此中损益,不待智者而知。因思再试通辞,两国自行解说,奏蒙我皇上钦派德璀琳前来,晋谒贵爵大臣代达情愫。德璀琳在中国久任艰巨,为朝廷及本爵大臣所倚重。且深悉两国情形,熟稔和战利害。从前办理条约,彼亦参赞其间,请即赐见垂询,可知心腹。海天在望,引领为劳,虽阔别多时,想贵爵大臣当不忘昔年情事,相印以心也。专此布臆,顺颂勋祺。不尽欲白。名另具。
梁启超、王照致伊藤博文、林权助书,写于戊戌政变发生,避于日本大岛军舰中,以光绪之“生死”,为清朝“存亡之所系”,“望与英美诸国公使商议,连署请见女后;或致书总署,揭破其欲弑寡君之阴谋,诘问其幽囚寡君之何故”。附片请营救谭嗣同等,已另入《梁启超佚札辑存》,兹不赘。
林辂存致伊藤博文函两通,其一书于光绪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明治三十二年二月八日,即1899年),谓“八月于都门使署,一见颜色”。“事后康党案发,崇维新者,悉被株连,鄙人以西学故,恐被言官罗织,遂请假出都”,于“西历元旦来厦”。以为日本“所辟租界,业有数区,将来当以厦门为巨擘”。“惟台湾口岸,未知可许敝国派领事驻扎否,以襄办商务”。其二书于光绪二十七年一月二十五日(明治三十四年三月五日,即1901年),谓于二十六年夏,“承儿玉总督招游日本,躬诣公门请谒”,“竟不获一见,怅然而返”。又言“去年与儿玉总督创办东亚书院,一切章程皆手为厘订”,“今年又与上野领事,开设赤十字社,于行善中寓联络之意”,“欲将支那、日本两地之人心,融成一块,以期相扶而起”云云。末言“但能乘此和局未定,于条款中力请支那政府速行改革。改革之实验,尤须将戊戌政变诸达官志士一齐使用,定有成效可观”。查林辂存,福建厦门鼓浪屿人,戊戌政变起,八月二十二日,黄桂鋆劾其“请废中国文字”,“此皆以变法为名,阴用汉奸之计,非寻常莠言可比,请饬查各衙门代递条陈中,如有此种谬说者,概行革职”。[4]第二函发时,正“辛丑议和”时。
黎庶昌致伊藤博文函,发于光绪十五年二月二十一日(明治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二日,即1889年),系将李鸿章复伊藤函附送,但李函未见。
末有《外国人差出人不明》函数通,其一应为张之洞致伊藤博文者。今先录如下:
春亩通侯仁兄大人阁下:远隔风仪,久疏执讯,倾思积慕,不暂弭忘。近闻元老壮猷,俯从人望,钧衡再秉,许国匡时,欣诵之怀,难可言喻。曾托小田切总领事暨敝国李木斋星使代致贺忱,知邀鉴及。目前大儿权游历贵邦,猥叨容接,殷怀挚谊,感戢尤深。兹敬启者,敝历七月初,闻有富有票匪倡乱长江,先在大通起事,江皖查出伪示各处,始知是康、梁逆党所为,旋复聚集武汉间,匪徒潜谋不轨,幸经破获,则康、梁弟子唐才常在焉。一切纠匪谋逆实情,供认不讳。国有常刑,不得不执法从事。嗣得李傅相与驻英罗星使往复电告,及湘省同时获匪所讯口供,均有康、梁主使,寄钱纠匪确据。近日广东德制军电知惠州匪乱暨广州省城炸药轰毁抚署,情节亦复相同,其所勾结皆系无赖会匪、两粤三江两湖,蔓延几遍,计谋凶狡,振古未闻。
贵国与我邻壤同文,教以伦理为科,人以忠义为本,敦尚气节,最重尊亲,爱其国则如家,戴其君则如天,鄙人素深佩服。苟如康党阴谋暴行,自复宗邦,凡热心之士,必且共为鹰鹯之逐、豺虎之投矣。兹将告示稿、劝戒文,各备十册附呈台览,借可见鄙人办理此案之苦衷。向使康逆谋乱果成,东南各省同遭**,则华洋商务全局,必将搅扰不堪,是以李傅相特商英国政府,承允转饬新嘉波、香港两总督及驻华各国领事,于该匪潜来界内,立即查拿拘禁,勿再容留。澳门总督亦经粤省照会,复准代为拘拿。并拟有办法三条,极为妥协,已由敝处咨请李星使照会贵国外务大臣查照,一体切实施行。阁下维持东亚,夙具同心,倘有此种枭獍之徒,潜留宇下,万望会商内务、外务两省协力驱除,勿使凶人得以假息,弟非必欲穷其所往,盖亚洲时局,现在已极艰危,东南江海奥区,万不可再生祸乱,况必中国之内讧靖,而后外洋之商务可兴,大局所关,固彼此两利者耳。专缄布意,敬请勋安。名正具。
查此函首言“大儿权游历贵邦”,权,张权,字君立,张之洞之子;中述自立会,“提获唐才常等种种逆据”,此固张之洞在武昌所为;《劝戒国会文》亦之洞所拟,康有为且专文批驳。那么,此函是张之洞所书,时间应为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
书简中,另有兴亚协会议员粤东吕靖、广东大埔李宝森诸函。
我另于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伊藤博文关系文书》原档中,录出《清国旅行日记》《晤谈节略》《清国皇帝陛下谒见次序》等有关伊藤来华与戊戌政变资料,已录入本书卷一。
[1]《伊侯来华命意》,《国闻报》光绪二十四年七月十四日。
[2]《中堂款待伊侯》,《国闻报》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
[3]《李傅相与日本伊藤侯问答》,《昌言报》第八册,光绪二十四年九月十六日出版。
[4]《戊戌变法档案史料》第476页,中华书局195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