喟焉今何堪,谁写生离图。
——《学术》1923年第24期
小婢女
臧克家
她才认识了自己,同时也认识了命运的铁栏,
是用了怎样的一般力量呵,
从十万匹马力贪玩的吸引里,
她严酷的牵回了不满十个年头的心,
还有那条像株小树的身躯,
也不让他在游戏中滋长;
她紧张起生命的全力,
给白天,黑夜,
一刻一刻的时间深镌上辛苦的殷勤。
她真聪慧,甚至聪慧得有点可怜了,
点化快乐的一双天真的眼睛,
现在却专用来测人的眉头了,
轻云样飘忽的孩子的笑,
淋漓无常的孩子的眼泪,
都不能从她腮边,眼中,
放情的舒卷与点滴了,
因为她什么都懂透了:
生活的意义,卖身契上她的名字。
默默老掛在她嘴角上,
不,又将抱怨那个呢?
上帝造成了人,
就是一种可以感谢的恩德吧?
妈妈的心更是慈悲的,
生了她,于今又活了她,
她自己呢?情愿被咀嚼在万里外故乡灾荒的大口里。
这小生命将活得很长很长,
好用一颗连记忆上也寻不到一点快活的心,
去测人生最深的悲哀。
——臧克家:《罪恶的黑手》,上海,生活书店,1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