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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漂泊妇人(第2页)

但是,曾良的付句所描写的游女,我并不认为她们可能是盲人。当时,除了前面所说的一种瞽女以外,似乎还有各种上臘在村落间游走,只不过瞽女因为有制度的保护,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转变而已。我一直想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把地方的人们已经碎片化的记忆,还有哪些叫法的游女在游走调查并记录下来。秋田地区的风俗中,妇女**参加求雨的例子可见一二。女性相扑似乎也和这个有点关系,据说举办这个的话来年必然多雨。这样的人,她们的故乡也必定会在某个地方。在石川县某处,拿着与过去的时事木版画很像的单张新闻纸,一边唱着一边卖这种纸的也必定是一群女性,有的人会称之为女性相声。她们看起来似乎不是附近村落知根知底的人。其中游方艺人等全年巡回演出的人,应该有很多我们是知道其背景的,当然也有一些是成年以后才加入这个行业的,然而她们行动背后的力量是有系谱的。例如,离开熊野移居到伊势、热田一带,很快又让位于另一种势力而消失了的比丘尼众等,在这片国土上曾经蔓延过的漂泊妇人的名称是很多的。无论是没有后代地死去,还是生下优秀的孩子,女性死后便无声无息是平常之事。一旦名字消失,要问其终结也不再可能,但是如果没有她们就无法传播的歌曲和故事,变成了长久的纪念,留在全国的各个角落,让我们的民间文艺得以成长,使以割据为能事的土地经营者对自然和社会的情操得到统一。这样的功绩,不得不认为大部分应当归功于这些柔弱的漂泊者至今为止的看法,实在是太过偏颇了。

关于应该被视作游女成因的这个问题,还处于留待解决的状态。女性一般会和家捆绑在一起,而家又是将其不可移动的基础打入土里的,正如《古志》中的努奈河媛的歌中所咏的那样,女性不同于男性,只会在一处缔结婚姻。但是,游女们往来于千里山川,将一身托于无限数的命运,如果这样做有原因的话,必定是不同寻常的。因此,大量历史学家关于其原因的观点中,第一是出身的差别。我也曾经想象过,在江口、川尻的船屋中老去,或在野上、坂本的路边打着伞,向东来西往的旅人送出爽朗歌声的女性们,从最初开始就存在这样的生活样式,是进入日本的人们的后裔。但是,近代所记录的时事却完全没有支持这些推测,反而是反对的资料汗牛充栋。至少在中世以后,新加入游女行列的原因有很多。先把父母贫困,将女儿送到外面谋生这样小说风格的记录放在一边,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逐渐成为她们中一员的门路,似乎大为开放了。以在地方有势力的神社或寺庙为后盾,靠宣传其信仰谋生的女性之类,不乏因为太过古老而无法知道其家庭出身的,但现实是,当中加入了很多新的志愿者。整体而言,认为沿门乞物之辈全部都是模样落魄之人的观点,恐怕是有些偏颇的。因为,作为与农渔山村固定在某地的生计相对的一种谋生方式,有一些事情让人感觉应该还有某种仅在她们当中存在的动机、目的之类。在福岛县面向大海的村落里,不少有名的世家都祭祀着shinme神。这个shiode神、南部领的oshira神大致相同,通常是用木头雕刻的木偶神。据说,一直传承这个神的人家,现在都陷入了困境。就这样,这个神常常出现在这些人家的女人梦里,不断催促她们离家远行,如果不照做她们就会生病。想要避过此难,她们必须每年至少一次,悄悄地背着这个神偶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游历一圈再回来。今天,这种事已经变得比什么都麻烦。这种事也许可以从精神病理的方向得到说明,但是无论如何,过去从寻常人家脱离出来,进入这种漂泊生活的女性,很多时候在其背后都有某种无法拒绝的暗示起着作用。正如在能剧的各种狂曲中看见的那样,那些在异地他乡尚未能得到信任的人们,为了寻得自己新的立身之地,恐怕自然不得不讲起故事或是歌舞起来。所谓带着神秘气质的女性,无论今昔都大多是饶舌地,又或者是不顾脸面地,讲述像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神秘事实。因为她们向庸众讲述诸神的事迹,当时的人甚至认为,神特别选择了一个纯洁美丽的人,让她迷乱。因此,如果将来对这种应该被称作宗教性动机的情况有更多了解的话,也许就可以说,歌和故事之类不仅是初期的业态,还是导致游女这样在全国各地漂泊的、原初的力量。至少,承认游女是被某些人所贱视的职业之类的,与此相比不过是极小的偶然而已的时候,应该就会到来了。

为了简短地结束这个话题,我在最后再引用一个例子。在冲绳,游女被称作zuri,汉字写作“尾类”等,但是这个叫法的起源尚不明确。在那霸的市街边缘画出三个区域让她们集中居住,是从近世才开始的,而且似乎是政策强制实行的结果。在这样做之前,她们应该散住在各地,但关于她们生活方式的记录尚未发现,仅在民间传说、歌谣之类的片段里,能够找到zuri游走于乡间的痕迹。但是,北邻的大岛诸岛的情况则与此相反,所谓游廓在哪里都没有,而游女则在每个岛上都有。zuri在这里被称作zore或者dore。这一词语本身似乎也带有“游历”的意思,此外据说还有mawarizore的说法。她们与关东的瞽女的不同之处仅在于眼睛可以视物,此外其他地方都非常相似。她们在各个村落留宿的人家都是固定的,到了夜里青年们就会在这里聚集,让她们唱各种长短歌曲。还有特别为其支付酒钱的一位青年可与其结一夜姻缘的说法,她们的道德感不用说是比较淡的,但是若论其职业,则不外乎是将歌曲送到大量公众面前而已。实际上,不仅无数的古来名曲借由她们得以保存和利用,同时她们还是新作者。《奄美大岛民谣大观》[11]记载,岛上的宴饮中即兴所作的歌最受珍重,尤其是在有男女竞歌游戏的场合,对歌时表现敏慧之人会得到异性的长久爱慕。在岛上,弹三弦基本上是男性的技能,女性则都将才能倾注于歌唱的旋律和言辞上。男性歌手大多是一乡名士,与此相对的,因为唱歌而为人所知的女性,则似乎大多是zore。

zore这个名称,有时会用在比较广泛的意义上。评论一个女性心定不下来,换过好几个男人时,也会说她“有zore之名”。有歌唱道:“并非因为唱过歌而有zore之名。”由此看来,恐怕是因为能歌的才女吸引的人自然会多,于是有了难以长期坚守节操的倾向。由于在海岛这样的小社会,人们之间没有比职业更明显的区别,所以可能是仅仅因为所谓zore的名声在外,而多少令人更加容易接近了。以前读故事册子《和泉式部》,其中“往昔曾有名为和泉式部的游女”一句,使我甚是吃惊。但是,在此书面世的时期,我国的游女应该和大岛的zore差不多。在大岛的笠利,一位名为鹤松的女性,尽管不是那么古旧时代的人,仍然被作为岛上的一位和泉式部加以赞颂,她所吟咏的歌现在仍然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在歌词中留下美名的女性,进入明治时代以后仍然有很多。其中节子的名为“富”的zore恐怕是最后一位,现在八十余岁高寿,嫁与猎人为妻,一直生活到现在,而且据说仍然记得很多古老的故事。这些女性的末路固然使人感兴趣,但是她们如何开始这样的生活则更加令人不可思议。尽管岛上似乎没有所谓游女的家族传承,但是却接连出现,这里应该藏着至今未曾被思考过的其他原因。

zore在大岛也被称为sakashi这一点,我感到颇有深意。sakashi无疑是有才气的、能够根据当时的情况唱歌应酬的人的名称,但是在此之外,似乎还必须具备美妙的声音和清秀的眉目,以及饮酒戏谑的气概。这些条件的一半是天生的。但是,不能说这就是幸福,原因是在过去很多时候会因此而失去进入正经人家的机会。在过去的传说时代,这样的人被称作morofushi,也就是将一生奉献给神社,为其歌舞的人;或是据说嫁给了水的精灵,最后静静地拖着长长的衣裾沉入池沼底下;也可能会在山间河谷的岸边洗着野菜,向路过的贵人唱出艳辞丽句,得到赏识后到其家中供职,让家乡的父兄为之高兴。但是,随着世事推移,这些也都变成了美丽故事的梦幻而已。即使她们拥有让人一时恍惚的力量,也不足以消弭自己平常的不安。这样的女性非常喜欢参加男男女女的酒宴。虽然不如南方的岛屿那么多,但是在寒冷的东北偏僻村落里,也不时会有如此天赋异禀的女性。例如,青森的《浅濑石川乡土志》[12]中也有相关记载:直到明治维新前后,城下町里的年轻武士会有带着酒,晚上偷偷去当地一些著名的善歌美人处玩乐的习惯,其中一位名为鹤的女子尤其著名。日本海一侧的港口,船只往来的间隔当中,等待合适风向和晴天的日子年年都很长,这些女性会派上用场一事自不待言。但是,奇怪的是和大岛的sakashi刚好相反,这里却煞风景地用goke这样的说法称呼这些女性。goke自古其汉字就被写作“后家”,虽然后来逐渐限定于死了丈夫的不幸女性,但是这一词语的用法在奥羽则通常较为广泛。长久独居的人都被称作goke,又或是陪在年老男性身边照顾日常寝食的女性,也被称作goke。简言之,就是没有能力依靠唯一一个与其定下盟约的青年并维持单纯的夫妇之情的可怜之人,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意义。没有这种人的社会固然令人期待,奈何无论内外,不仅都需要这样的临时伴侣,而且她们也借此打发一生中最好时光里的寂寞。从一开始,她们就无法为晚年打算。正因如此,才逐渐产生了与她们有关的为了结下缘分而试探人心,或者为明日之难测的哀叹忧愁之歌。她们的漂泊有着过于明白的动机。在年轻美丽的岁数里,她们受到众人的追捧,也可以住在父母家里。如果类似的人不多的话,也可以成为村里的zore度过一生。但是年老色衰以后再也没有吸引异性的能力,便不得不成群结队尝试远赴天涯之旅。这些应该就是曾良等人所看到的,在乡间游走谋生的游女。

迄今为止,书写游女历史的人们,尽管都切实关注到文献中的史料,但都只关注她们个人的境遇,完全没有注意过她们作为群体的生活。这可谓是奇怪的现代风视角。游女稍微年长,簇拥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开始借着歌谣和酒的兴头,互相试探男女之间心灵的角角落落,努力把握难得的安定下来的机会。即使是无心之人淡淡的旁观,也实在是令人颇感陌生的人生风景,更不用说醉过以后再醒来的旅人,恐怕看到这种情景而无法不深深叹息。我们每次读到都为之心动的连句中,有“热田三歌仙”中的如下一联:

游艺人歌咏的名月关

桐叶

有趣的游女秋夜自晚至明

灯火在风中摇曳红粉碟

叩端

这几句所描写的确是成群结队旅行的女性们的生活,在静静地沉醉于她们的歌声的人们背后,秋夜渐晓,东方的白云似乎带着浅浅寒意飘过来。这种连人生的角落里的寂寞也不会遗漏的,正是我们的芭蕉翁的俳谐。恋爱毕竟不是那种应该交由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的行人谈论的、细小而简单的问题。

(昭和九年四月《俳句研究》)

[1]《卯辰集》,江户时代前中期俳人立花北枝所撰俳谐集,1691年刊行。

[2]游女,一般指前近代社会在游廓、驿镇向男性提供性服务以谋生的女性,而本处所引俳谐中的“游女”与此不相符,故有下文的疑问。

[3]谈林风,以大阪的西山宗因为中心,在延宝年间(1673—1681)盛行的俳谐一派,形式上以奇巧的俳风和自由的表现形式为特点,蕉风兴起后逐渐衰退。

[4]kimi和上臘(亦写作“上臈”),用在女性身上,原意均指上流妇女、贵妇人。“臘”“臈”原意为僧人积累安居之功(佛教用语,指在4月15日至7月15日内不外出,在寺坐禅修行)的年数,“上臘”即高僧。

[5]游行上人,在各地行游的僧人。

[6]近代,日本历史时代区分之一,封建制废止以后的时代,指明治维新以后到现代为止的时代。

[7]《深处的小路》,松尾芭蕉所著俳谐纪行,1册,1702年出版,记录芭蕉翁与门人曽良于1689年3月从江户深川出发,周游奥州、北陆各名所旧迹,9月到达大垣的见闻。

[8]市川信次(1901—1982),新潟县上越市民俗学者,师从柳田国男,涩泽敬三所创阁楼博物馆成员,日本常民文化研究所同人,长期进行高田瞽女的田野调查和研究。

[9]臈次,法臈(安居)的次序,僧人受戒后所积累的法臈年数。

[1oze,即“按惯例固定请的那个瞽女”之意。

[11]《奄美大岛民谣大观》,文英吉(1890—1957)编著,1933年出版。

[12]《浅濑石川乡土志》,青森县黑石市浅濑石川地方志,佐藤雨山、工藤亲作著,1931年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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