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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族共和之外04(第1页)

“五族共和”之外04

论证了“白夷”解放的必要性与可行性之后,李仕安接着提出了具体的步骤与措施:首先,各地“白夷”分别联盟,各自选出领袖3~5名;其次,各地领袖负责向政府及汉族呼吁;最后,向“黑夷”提出解放之意。手段方面,战争、和平、和战并行,因人而异,视“黑夷”的态度而定。解放的目的包括三个方面:废除阶级,与“黑夷”脱离主奴关系,允许双方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确定黑白“夷”之间对于土地等财产的产权,原则上实行耕者有其田;“白夷”直接归政府管理。最后,李先生动情地呼吁:“我们的祖先正盼望我们一洗奴隶的耻辱,我们的国家正盼望我们向新生的路上前进,我们的情人——黑夷姑娘更在那里期望着打破阶级后与我们度自由甜蜜的生活哩!努力吧,白夷同胞们!”

“白夷”由政府直接管理,既达到自身解放之目的,又能给政府带来实质利益。为了突出这一行动策略,李先生还提出了四大口号:第一,打倒统治“白夷”的“黑夷”;第二,争取自由平等;第三,拥护中央政府;第四,大中华民国万岁。[200]希望政府支持的诉求,更直接地表达在《吁请政府及汉族同胞》中,在该篇中,李先生也抱怨了“夷族”得不到承认的现状:

谁都知道,中华民国是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的国家,但同时又谁都知道,中华民国的西南川、康、滇、黔、湘、桂、粤几省有着一些所谓夷、苗、黎、傜、僮、僚的民族……(很多人认为他们)不是共和国的组成分子……是野蛮人,不该在堂堂华胄的中国人之列。

该文同样连载于《新康报》[201],发表之后,李先生意犹未尽,立即又写了《告夷族同胞书》,呼吁所有“夷族”奋起自救,废除不良习俗,建设经济,学习技术知识。[202]

李先生提出的“白夷”解放,若能实现,将实质性地扩大政府在“夷区”的统治权力,策略不可谓不巧妙,但他没有意识到,面临着共产革命威胁的国民政府,更加难以容忍的是下层人民的“造反有理”,他寄望政府的设想,可谓一厢情愿。文章发表60多年后,李先生对我说:

我有两大未遂愿望:一个是组织凉山彝人抗日军,那个没成功;第二个就是《白夷解放宣言》,放了空炮,也没成功。写好后,我先寄给《大公报》,大公报退了稿,好像是说,抗日战争胜利了,国家刚刚平静,为了稳定后方,我们不讲这个话题。没办法我就只好在《新康报》发表。编辑一看就劝我说:“干不得,凉山哪个不认识你?这样对你不好。”是的,凉山有四大白彝,四大白彝我算一个,包括黑彝和土司,哪个不晓得我?他的名字我不晓得,他也晓得我,我当时就有那么狂妄。岭光电也说:“干不得。”但我的想法是,我已准备离开西昌,得罪完你黑彝也不怕,如果我继续在西昌,当然就不能得罪他们。发表《白夷解放宣言》过后大概两三个月,我就离开了。其实黑彝也不大可能知道,哪个读这篇文章呢?还是白彝。黑彝中当时几乎没人读书,就有这样落后。读过书的岭光电的那些学生,都是白彝,他们读了,不管同不同意,总之我是代他们说话。

系列文章发表后,当时接受过教育的“白夷”中,有十多位致信李先生表示拥护和支持,其中包括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当了金阳县县长的蒋大伦、孙学刚。“黑夷”好友罗正洪也表示要带头解放自家的奴隶。成、渝等地一些有影响力的报纸如《新新新闻》《建设日报》也报道了“白夷”要革命的消息。西昌行辕秘书刘希武闻讯,亲自到李先生家中,质问他为何要写这样的文章。行辕主任张笃伦甚至对刘元瑄说:“《新康报》内有共产党。”[203]张笃伦猜得没错,可惜想象力还不够,实际情况比他以为的要严重得多,《新康报》及其后身《西方日报》,从编辑到印刷工人,地下党员比比皆是,但李先生不在其中。两份报纸的大老板都是刘文辉之侄刘元瑄,叔侄二人对共产党渗透的情况心知肚明,默不作声。据传刘文辉私下曾说:“得罪蒋介石,没有今天;得罪共产党,可能没有未来。”

李先生解放“白夷”的未遂愿望,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很快就实现了。他说:

共产党来了后,白彝是最大的力量,为啥子这样说呢?黑彝不上学,当翻译当啥子这些都是白彝。解放军派工作队,翻译是白彝,你说白彝替黑彝说话还是替白彝说话?所以黑彝吃亏。解放后民主改革,黑彝就被打倒了,第一个就是推翻奴隶主。黑彝里头百分之九十几都是奴隶主。但黑彝中也有没得奴隶的,有家里面很穷的,这种就叫劳动奴隶主。

李仕安(1950年随军进西昌时的照片)

讲到“劳动奴隶主”这个提法[204],李先生笑了许久。他又说,凉山彝族奴隶社会这个说法,是郭沫若定的调,这不只是一个学术问题,因为:

解放后,凉山要实行民主改革,谁是斗争对象,谁是朋友,谁是我们自己,这是肯定要解决的问题。汉区嘛,打倒地主,团结中农,凉山就要定这个调,不定调不行。所以就定凉山为奴隶社会,有政策上的需要。

4。边民的呼声

讲到郭沫若,李先生说:“我是认识他的。”1940年,他与几个“夷人”青年,披着擦尔瓦,从峨边乘船,到乐山沙湾时,船夫说要装米,至少需两小时,让他们上岸休息。他想,郭沫若就是沙湾人,便去访他,正逢郭沫若父丧家居,他自我介绍后,对郭说他读过郭的书,讲了一通。郭很惊讶:想不到凉山“夷人”也有读他的书的。高兴之余,郭沫若拿出酒来,他也就趁势与郭高谈阔论。仕安先生性情之豁达开朗,毫不怯场,大率如此。他还向我描述认识于右任的场景,1948年在南京开国大,他与一些川、康籍代表同游秦淮河,上船一掀开布帘,发现于右任长须飘飘,正与朋友们开怀畅饮,生性好酒的他马上上前,拿起桌上的美酒自斟一碗,对于右任说:“美髯公,我代表夷族同胞敬您。”于氏大笑,宾主尽欢。

仕安先生也深深记得他见蒋介石的情景。我们是从一篇《边民的呼声》谈起此事的,1945年9月底,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巡视西昌,正好《新康报》的机器坏了,原拟停刊10天左右,听说蒋来了,连夜抢修。10月1日,报社总编辑许成章来找李先生,请他撰稿。李先生深知机会难得,当即应承,写了《边民的呼声》,报社又单独为他印刷该文100份。“许成章为何要找我呢?我同他关系好。《新康报》的头条我写了很多,许成章经常给我打电话:没得头条了。我就赶紧写。主要就是彝人抢汉人,杀了多少人,烧了多少房子,这些头条消息,我不晓得写了多少。”

《边民的呼声》明确指向西南非汉人群的政治承认。文章一开头便暗贬实夸,声称川康边区的“倮罗”对抗战贡献甚少,仅仅参加了修筑乐西公路与建设西昌小庙机场云云。接着又说抗战胜利了,国家将履行诺言,实现国内各民族一律平等。而“倮罗”在中华民族中,称得上是一个大宗支,分布在云南的有三百多万,川康约二百万,贵州约八十万,广西五六万,再加上同族而形式上分了家的苗族、彝族、黎族等,总人数在三千万以上,远较满族、蒙古族、回族、藏族为多。因此国家不应忘记他们,要教育他们,使用他们,而现在国民参政会中没有他们,县参议会中没有他们,全国代表大会没有他们,几乎所有的机关都在歧视他们。“一县几万汉人,省参议员代他说话,一个职业团体,也有代表代他说话,但我们二百万人却完全成了哑巴,没有地方诉苦!”[205]

《边民的呼声》是写给蒋介石看的,所以并不长,只有1100余字。文章发表后,如何能“上达天听”呢?仕安先生找刘元瑄帮忙。正好10月5日行辕主任张笃伦为蒋举行宴会,刘元瑄作陪,就把李先生也带去,在望远室进见了蒋。进见之前,先见到蒋的侍从室主任俞济时,他赶紧把报纸递过去,说:“我是军校学生,《边民的呼声》是我写的,费心,请转呈校长一阅。”蒋落座后,俞果然递上报纸。“不过,我注意到蒋并未翻阅,只是把它放在茶几上。”李先生回忆说。

张笃伦还安排彝族青年为蒋献上节目,他们唱着民族歌谣,载歌载舞,由李先生将歌词翻译给蒋氏夫妇。所谓“翻译”,其实就是即兴创作,因为那些抒发男情女爱的歌词实在不够应景,所以李先生“翻译”为赞美蒋宋,称颂太平的颂歌,并且煞有介事地对蒋说:“彝语中没有‘委员长’一词,他们是把您称为皇帝。”三年后在南京开国大竞选总统,为了给丈夫拉票,宋美龄在会场门口与代表们一一握手,李先生身着民族服装,紧紧握住宋氏的手不放,说:“夫人你还记得我不?你在西昌时,彝族献歌献舞,我当翻译。”宋美龄回答说:“记得,记得。”讲完这段经历,李先生大笑:“我那时还是狡猾的,和她说点话多握一会儿手,让记者可以拍照,借此扩大我的影响嘛。”

5。国大代表

李先生当选国大代表的过程非常有趣。那时他刚刚进入华西大学乡村建设系,他坦言,自己没上过高中,未必考得上,通过刘文辉的关系,教育部直接安排他读华西大学。1946年,经杨砥中等人的努力,已明确国大代表、立法委员中应有“由滇川黔康湘桂六省土著民族选出之代表”。这一成果被吸收进此年颁布的《中华民国宪法》,但表述上有变化,“土著民族”的提法被删除了。在论述国民大会时,对非汉人群的代表有三条规定:一条是“蒙古选出代表,每盟四人,每特别旗一人”;一条是“西藏选出代表,其名额以法律定之”;一条是“各民族在边疆地区选出代表,其名额以法律定之”,此条显然不仅适用于上述六省,而且也涵盖了满族、回族二族。[206]1948年召开国大时,情况又稍有变化:蒙古代表34名;西藏代表24名[207];“边疆民族代表”有11名,其中,云南4名,西康3名,四川2名,广西1名,湖南1名;“内地生活习惯特殊国民”代表11人,这指的是回族群众;“边疆民族满民”17人。[208]显然,满族与回族事实上被单列。

李先生是四川边疆民族国大代表,但这与他籍属四川雷波县并无必然联系。在户籍制度并不特别森严的时代,在偏远的川康边地,李先生想当西康省代表同样可行,而且刘文辉也明确表达了此意。李先生说,当时川康的边疆民族代表,谈不上真正的竞选。这倒不是执政者有意阻拦,而是广大的“夷人”,当时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他们中的许多人,游离在国家的控制之外,政府能管辖的“夷人”,也都基本不读书,“凉山那些彝族,也不晓得当国大代表有什么意思,所以哪个当都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国大代表与立法委员,主要就是在寥寥可数的若干位彝人精英中选择。李先生最初想当立法委员,为此杨砥中还在重庆帮助他办过记者招待会。后来刘文辉对他说:“你当啥子立法委员哦,要当国大代表。立法委员不能兼职,你这么年轻,当立法委员还能做什么?学啥子东西?立法委员要岁数大的,你当国大代表。”李先生就改变主意了。

当时国大代表候选人有“政党提名”与“签署提名”两种,前者由国民党、民社党、青年党分头提名推荐和介绍人选,并且规定在某些地区,民、青两党的提名代表保证当选;后者即凡能有500人以上签名推举的,都可参加竞选。刘文辉以政党提名的方式,让李先生当西康省昭觉县国大代表(而非边疆民族国大代表)候选人,通知都下来了,同属“白夷”的宁属靖边司令部副司令孙子汶(又名孙仿,彝名斯兹伍各)在竞选国大代表的路上遇到了麻烦,他想竞选西昌县国大代表,当地汉人坚决反对。李仕安从岭光电口中得知此事后,决定让出西康政党提名代表的机会给孙。刘文辉问:“那你怎么办?”李先生答称:“我回四川去选。”他又对刘文辉说:“以后省长要选,你可以选西康省主席,但西康前途哪有四川好,最好回四川选省主席。我当四川代表,到时至少给你拉几票。”于是刘文辉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四川竞选边疆民族国大代表。我问他,四川省的边疆民族代表只有两个名额,你这么有把握能选上?他回答说:“四川雷(波)、马(边)、屏(山)、峨(边)的这些彝人,哪个影响有我大?哪个争得过我?”

刘文辉为人慷慨,给李先生的钱不少,但他没怎么花。西方日报社免费帮他印了1000个信封与2000张“仕安竞选专用笺”,他写了几百封信寄到相关县份的县长、朋友处,请他们帮忙,就算拉票了。有些县长的名字,还是到省民政厅找来的。我好奇地问:“只要是彝人就可以投票吗?政府怎么知道有多少彝人?选票怎么发下去?”李先生笑答:

选票是正式的,是县选举委员会发下来的,我不是在一县,是在雷、马、屏、峨、沐(川)等十五个县选,这些县都有边疆民族。彝人就可以投票,但这些票都是水的,彝人连户口都没有,你从哪里找?好多票都根本没人投就填上去了,许多人都不知道投票的,请几个人来填起就行。雷波的票是我二哥帮我办,他请了几个原来教我的老师,抽着大烟,就开始胡乱填起名字,几天就填好了。那个时候有啥子人都不晓得,有那个人没那个人都不晓得,选票给你,就随便填吧。其他各县,我把各县关系搞好,屏山县总共投了40票,全部给我了。好几个县都这样搞定,其他不熟悉的县,我既然写了信,多少也得投我几票吧。

显然,这样的竞选,取得候选人资格才是关键,投票反而不那么重要。于是我好奇地问他是如何成为候选人的。李先生提到了一个我熟悉的名字——黄季陆,时任四川大学校长,也是国民党四川省党部的主任委员。1940年,李先生在报刊上发表了处女作《大小凉山琐记》,引起了黄季陆的注意,他一度打算让李先生给自己当秘书,后来因李先生太年轻而作罢。他对李先生有过一个评价:“这个李仕安,放到汉人里面都要算精灵的那一起。”李先生因此有了一个绰号“李精灵”。这次李先生找他,是要四川省党部通过政党提名的方式,让他成为候选人。恰逢国民党中央组织选举的专员来四川视察,李先生把情况给他一说,专员当场表态:“你这个候选没问题。”黄季陆那里自然也没有问题了。结果总共两位候选人竞选两个代表名额,一位即仕安先生,一位是阿坝的索观瀛。

李仕安(1948年出席国民代表大会时摄)

对这个结果,李先生大有意见。索观瀛是著名的瓦寺土司,族别为藏。李先生认为,藏族已有专门的代表名额,索不应再来抢边疆民族的名额。为此,他在《西方日报》上连发了两篇文章,一篇为我没找到的《反对跨族竞选》,一篇为《论边民参政问题》。他的论证逻辑是,边疆民族的人口远多于蒙古族、藏族,对于国家的贡献也不少于他们,而蒙古族和藏族不但享有边疆民族没有的监察权,且立法委员及国民代表名额,也多于边疆民族二三倍,极不公平。现在藏族土司又来跨族竞选,抢占边疆民族少得可怜的名额,边疆民族自然群情激昂。历史上,边民没有参政权利,对于国家,他们可以依附,但也可以脱离甚至敌对。今后边民既已参政,就意味着接受国家的约束,因此边民在享受权利的同时,也承担了义务,政府必须明白这不是给予小民族的恩惠。[209]

李先生此番大做文章,不止针对索观瀛,也是在为自己的土司杨代蒂鸣不平。杨在雷波想竞选立法委员,过程非常曲折,这要从她的丈夫岭光电讲起。1946年,岭光电到年轻貌美的凉山大土司杨代蒂家上门,代蒂不知道,岭此时已有妻室。讲到此处,李先生呵呵大笑:“这个媒是我做的,但这也不能怪我。”他解释说,杨是土司,又接受过现代教育,不嫁岭光电的话就无人可嫁了,也不能嫁给汉人和“白夷”啊,只有岭光电和她般配。李先生又说,这其中还有政治联姻的考量。鉴于凉山四分五裂、内斗严重的状况,李先生一直想策划统一凉山,建立现代政府,推动凉山进步。而统一的“真命天子”,非岭光电莫属。岭是土司,只有土司在凉山才有号召力,“白夷”再有本事都不行。但其他土司也不行,因为岭又是国民政府的官员,同川、康政要乃至中央都关系融洽,社会影响力也很大。李先生的想法,得到不少“夷人”精英的支持,其中就包括手握宁属靖边司令部兵权的“白夷”孙子汶[210],如果再与凉山大土司联姻,统一的基础与条件就大致具备了。1948年,孙子汶跟邓秀廷之子邓德亮兵戎相见,李先生坚决支持孙,其一个想法就是解决了邓家之后,拥岭光电当靖边司令,为统一打下基础,但打了半年,不分胜负。李先生与岭光电等人也相信,政府是会支持他们的计划的,因为凉山统一了,许多政府控制之外的人群可以真正成为国家的公民与百姓。他们万万没想到,行动还没真正开始,国民政府就完蛋了,强大的共产党政权不到数年就深入凉山,解决了历代政府都束手无策的大难题。

新婚期间,岭光电在报纸上发表的一篇文章[211],惹恼县长,等到杨代蒂竞选立法委员时,县长坚决不干,投票的地方甚至架起了机关枪。后来代蒂找了地方上的绅粮去沟通,才缓和了县长的情绪。不过,竞选仍以失败告终,她遇到了一位强有力的对手——索观瀛的弟媳赵士雅,而赵士雅其实是汉人。赵士雅成功当选,代蒂只弄到一个候补委员。彼时的国大代表、立法委员通常都是一个正式,一个候补,正式的出了问题,候补的可以顶上。有的地方还规定,男的是正式代表,女的是候补代表。结果出来,李先生不干了,去找赵士雅交涉:“你来占边疆民族的名额,你还是汉族!”结果双方就说好,立法院的会,赵士雅与杨代蒂轮流去开。“赵士雅去开了第一次会,第二次还没开,国民党就垮了。杨代蒂就从来没去过。”讲到此处,仕安先生大笑不止。

孙子汶如愿以偿当选国大代表,与李先生结伴赴宁开会。此次国大,由65岁的孙子汶主导,川、康、渝的一些代表曾打算联名上一个提案,声称“西康夷胞自刘文辉主康以来即被汉军压制,毫无自由”,要求“夷族高度自治”,既不属康,又不属汉,“借免以强凌弱而酿成不幸事件”。[212]这样的提案不但得罪刘文辉,而且凸显“夷族”也不受中央待见,自然是不了了之。

赴南京前,西昌警备司令部[213]司令贺国光让相关代表组织“川康边区夷族观光团”,带领十多位川、康“夷人”前往观光国大。孙子汶、王济民任正、副团长,贺国光派了一位少将参军担任顾问,杨砥中被李先生请来当交际(不是正式团员)。观光团的绝大部分成员,虽非国大代表,但颇受重视,得到蒋介石的亲自接见,西康、四川、上海、南京等地的报纸对他们的活动亦有较多记载。对此学界已有研究,此不赘述。[214]值得一提的是,在南京期间,观光团成员连同在宁的“夷族”人士近百人,发起组织了“西南边疆民族文化协进会”,设总会于南京,选举杨砥中为总会理事长,岭光电等16人为理事和监事。[215]

民国时期的仕安先生,怀有强烈的“夷族”意识,并且深深不满于黑、白“夷”之间的不平等鸿沟。他的整个意识,植根于一种开阔的视野。1945年年初,经蒋介石批准,成立了“西康省宁属剿夷总指挥部”,准备对布拖、普雄的“夷人”用兵,岭光电、孙子汶、李仕安等也参与了行动。但看到指挥部的招牌后,李先生不高兴了:“剿夷,我李仕安是夷,连我都要剿了?孙子汶是靖边司令,你也要剿吗?潘学源、岭光电你们也要剿?”刘元瑄的参谋长很难为情,说“取了取了”,改为“剿匪总指挥部”。我注意到李先生当时发表的文章,1945年2月有《剿夷纪事》,但此后的文章,都改成了“剿匪”。[216]

我问:“参与汉人去打彝人,你心中没有纠结吗?”

“纠结?我为什么要纠结?我就主张打。有些彝人太讨厌了,我不是站在政府角度和汉人角度,那些彝人的讨厌确实不是一般,像岭光电、孙子汶和我们,都是要打那些彝人的。他们太不像话了!当然,我们跟汉军不一样,汉军打彝人,烧了房子,抢了就走了,我们是想为岭光电统一凉山打下基础。”

李先生当时强烈要求黑、白“夷”平等,但他又说:“凉山黑彝体型好高,一米八几的比比皆是,同我关系好的卢占鳌一米九,解放后当过中央委员的伍精华一米九几,他来雅安看我,要低头才能进我家。虽然我是白彝,但黑彝确实是优秀民族,这是我一直都承认的。”

六七十年的光阴过去,走在人生边缘的李先生,豁达的境界愈显宏阔。他不止一次对我说:

李仕安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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