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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结语（第1页）

七、结语

《元史》中有关西天僧、西番僧于蒙古宫廷所传的“演揲儿法”和“秘密大喜乐禅定”的记载或源出于明初出现的民间野史《庚申外史》，本属小说家言之流。但这些故事因被纳入了官方正史，遂成为此后汉族文化传统中对藏传佛教修法之理解的官方说法，复经后世之好事者、小说家迭加渲染、鼓吹，将它们添油加醋地编排进了众多流传甚广的情色类小说之中，于是，本来人们很陌生，甚至很神秘和不解的藏传密教修法从此便耳熟能详，成了“**”或者“**戏”的代名词，历经批判和嘲弄。即使到了今天，人们一提到“演揲儿法”和“秘密大喜乐禅定”，首先想到的依然是“双修”和“**”，尽管我们对这两种藏传密法的源流的了解已经远不是先前那样的无知和浅薄了。然而，于藏传佛教本身的宗教语境中，“演揲儿法”和“秘密大喜乐禅定”是将贪嗔痴转为道用，“以五害烦恼为正而成正觉”的殊胜方便，“大喜乐禅定”和“悲智双运”“乐空双运”“方惠双运”和“大手印”等名称一样不过是成佛、成正等觉的一种涵指符号。所谓“秘密大喜乐禅定”是佛教瑜伽行者依四手印，修欲乐定，最终达到与尊佛摄受、欲乐和所愿平等，即身成佛的一种特殊的修行仪轨。所谓“以即彼凡夫之贪欲为道，以大悲心，次第将此凡夫之贪欲转成遍起之菩提心，为利益一切有情，证得正等佛果”。[66]“秘密大喜乐禅定”于藏传佛教语境和汉族传统文化语境中意义的差别之大何异于天壤哉！

[1]《元史》卷205，《奸臣传·哈麻》，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4583页。

[2]任崇岳，《庚申外史笺证》，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70-71页。

[3]语见张海鹏《庚申外史》跋，学津讨原本。

[4]宋濂，《吕氏采史目录序》，《宋学士文集·銮坡后集》卷4，四部丛刊缩印本，314册，第125页上。参见任崇岳《庚申外史笺证》，第3页。

[5]关于《庚申外史》的作者、成书以及和《元史》的关系，参见任崇岳《庚申外史笺证》，“前言”，第1-6页。

[6]此或仿《宣和遗事·前集》：“蔡京常劝徽宗道：‘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几何，何必自苦？’上纳其言，遂易服私行都市。……蔡攸进见无时，便辟趍走，或涂抹青红，优杂侏儒，多道市井**媟谑浪之语，以蛊上心。”《古本小说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1995年，第45、46页。此承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卓鸿泽先生示教，鸣谢于此。近复承北京大学历史系党宝海先生赐告，“这位陇卜应是元宫廷的高丽宦官高龙普，曾任资政院使”，如此属实，则其汉式佞臣口吻也就不难理解了。谨此向党宝海先生致谢。

[7]卓鸿泽，《“演揲儿”为回鹘语考辨——兼论番教、回教与元、明大内秘术》，《西域历史语言研究集刊》（第一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年，第228页。

[8]沈卫荣，《神通、妖术和贼髡：论元代文人笔下的番僧形象》，《汉学研究》第21卷第2号，台北，2003年，第219-247页。

[9]RolfStein为荷兰高罗佩（Rulik）之EroticColourPrintsoftheMingPeriod（《明代秘戏图考》）所作书评，JournalAsiatique240（1952），p。536；HerbertFraderDeutsMenl?ndisGesellschaft，Bd。105，2（1955），p。386。

[10]参见卓鸿泽上揭文《“演揲儿”为回鹘语考辨》，第230、234-235、244-245页。

[12]《依吉祥上乐轮方便智慧双运道玄义卷》，《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24-52页。参见沈卫荣，《〈大乘要道密集〉与西夏、元、明三代藏传密教史研究》，《古今论衡》（23），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11年12月；沈卫荣，《西夏汉译藏传密教仪轨〈依吉祥上乐轮方便智慧双运道玄义卷〉初释——以依“四手印”修“欲乐定”为中心》，《国学的传承与创新——冯其庸先生从事教学与科研六十周年庆贺学术文集》，上海：上海书籍出版社，2012年，第1160-1193页。

[13]亦有谓“以贪返为道者，须修拙火定”：spyirgsangsngagskyignasniduggsumlamslongbayinpasgtummolabrtennaschagspa'iltungbasbyongbayinpasrtsarlungbsgomnachagspa'ibdebaltabuskyespasderangbzhiongpa'ignadbgbagalche。

[14]《依吉祥上乐轮方便智慧双运道玄义卷》，《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32页。值得一提的是，此说“般若道”和“秘密道”显然是分指大乘佛教中的显、密二宗，与汉传佛教早期所说的显、密二法不同。于汉传佛教中，所谓“秘密法”更多指的就是大乘佛法，而并不特指其中的密教传统。例如《大智度论》卷四说：“佛法有二种，一、秘密；二、现示。现示中，佛、辟支佛、阿罗汉，皆是福田，以其烦恼尽无余故。秘密中，说诸菩萨得无生法忍，烦恼已断，具六神通，利益众生。以现示法故，前说阿罗汉，后说菩萨。”《大正藏》，第25册，No。1509，第84页下-第85页上；关于有无汉传密教传统的讨论，参见RichardMcBride，“Istherereally‘Esoteric’Buddhism？”JourionalAssoofBuddhistStudies27，no。2（2004），pp。329-356。

[15]《光明定玄义》，《依吉祥上乐轮方便智慧双运道玄义卷》，《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49页。

[16]按藏传佛教的分法，《密集》为父续，或曰大瑜伽本续（Mah?yogaTantra），《喜金刚》和《胜乐》为母续，或曰瑜伽母本续（YoginiTantra）。

[17]《元史》卷202，《释老传》。

[18]“大喜乐本续”，《幻身定玄义》，《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51页；“大喜乐中说”，《解释道果逐难记》（甘泉大觉圆寂寺沙门宝昌传译），《大乘要道密集》卷三，第31页；明代才开始翻译成“喜金刚后分”，见持咒沙门莎南屹啰集译《道果延晖集》，《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8页。

[19]海生阿阇黎之《喜金刚难疏——具莲》云：“或问所修之义者，云‘歇白咱剌’，以方便喜乐能护诸有情，故为大悲。或谓‘摩诃噶’，‘摩诃’谓大，‘噶’谓喜乐，即谓以大喜乐总摄”（bsgrubbya'idonzhuspanihebdzrazhespastethabsbdebassemsamsskyabparbyedpassnyingrjeyangnamah?kamzhesbyabastemah?niebdebaposbsduspaszhesbyaba'o）。海生金刚（mTshoskyesrdorje），《喜金刚难疏——具莲》（Kye'irdorje&#yudkyidka''grelpadmazhesbyaba），bsTan’gyur（丹珠尔），I，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5年，第1126页；参见察巴法王多杰羌·洛瑟嘉措著，法护译《吉祥喜金刚外生起次第释——善说日光》，台北：大藏文化出版，2010年，“导论”，第19页。

[20]参见阿旺贡噶索南著，陈庆英、高禾福、周润年译注《萨迦世系史》，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03页。

[21]参见沈卫荣《初探蒙古接受藏传佛教的西夏背景》，《西域历史语言研究集刊》（第一辑），第273-286页。

[22]《解释道果语录金刚句记》，北山大清凉寺沙门慧忠译、中国大乘玄密帝师传、西番中国法师禅巴集，收录于《大乘要道密集》卷三，第1-18页；《解释道果逐难记》，甘泉大觉圆寂寺沙门宝昌传译，收录于《大乘要道密集》卷三，第19-42页。

[23]《依吉祥上乐轮方便智慧双运道玄义卷》，《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25页。

[24]'dodpamnyampanithamalpa'i'dodchags'dinyidlamdubyaslarimgyisthamalpa'i'dodyidsnyingrjeposkunnasbslangspa'ibyangchubkyisemssubsgyurlasemsthamscadkyidspa'isangsrgyasthobparbya'osnyampani'dodpamnyampa'o，语见SlobdponIndrabhūtismdzadpa'iphyagrgya'ilamskor（《因得啰菩提手印道要》），Lam’brasslobbshad，vol。11，p。467。5-6。

[25]Indrabhūti或译作“因嘚啰波底师”，见《新译大手印不共义配教要门》，《大乘要道密集》卷四，第58页；或译作“璎得啰菩提”，见《道果延晖集》，《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10页。

[26]参见RonaldM。DavidsoanRericBuddhismihofTibetanewYork：biaUyPress，2005，pp。202-203。

[27]《依吉祥上乐轮方便智慧双运道玄义卷》，《大乘要道密集》卷一，第24页。

[28]关于“四手印”见龙树造《四手印教诫》（Phyagrgyabzhirjessubstanpa，或作《四手印决定》Phyagrgyabzhigtanladbabpa），北京版丹珠尔，Nrel，vol。mi，82a1-84b5；以及铭得哩巴（Maitrīpa，1007-ca。1085）的《四手印要门》（Phyagrgyabzhi'imanngag），北京版丹珠尔，Nrel，vol。tsi，231a1-234a6。对“四手印”的详细研究参见Klaus-DieterMathes，“The‘SuoftheFourSeals’（Caturmudr?hselectedpassagesfromKaropa'sentary”，TantricStudies，Volume1，terforTantricStudies，Uy，2008，pp。89-130。

[29]《大乘要道密集》所录大瑜伽士名称幢师（即萨思迦三祖葛剌思巴监藏）述《密哩斡巴上师道果卷》之《含藏因续记文》中有一节，专述手印母之种类，对兽形母、螺具母、象形母、纹道母、众相母、莲种母等之形相作了简单的描述。《大乘要道密集》卷二，第13页。

[30]参见柴冰《〈端必瓦成就同生要〉藏汉文对勘及考述》，载沈卫荣主编《文本中的历史：藏传佛教在西域和中原的传播》，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2年，第161-206页。

[31]《因得啰菩提手印道要》中与此句对应者曰：“其验相有：下门麻麻重重近速速也，发根竖立，觉除下风及大小便不能通，啼哭、喜笑、出声大叫等不能忍”，可见此之所谓“魑魅道”即指“下门”（'ogsgo）。上述引文见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抄本，与之对应的藏文作：desthiglezinpa&#s'ogsgobembempadanglciytshubtshubpadangskrartsasengsengbadangthurseldangbshanggcimi'thonpasnyambyedpadangngubadangdgodpadangkuco'donpalasogspamibzodpabyungtsanabzlogparbyabaste，见SlobdponIndrabhūtismdzadpa'iphyagrgya'ilamskor，p。469。

[32]关于“四喜”与“四刹那”的对应关系在铭得哩巴的《四手印要门》（Caturmudropadesa）中有详细的描述。参见Klaus-DieterMathes上揭2008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