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灾后吃与住
洪水之后,生活水平大为降低。
本来农场办有食堂,凭饭票、菜票进餐,丰俭由人。虽然食堂是以农工的生活为标准,但国有农场比一般农户的生活水平高,大米饭、蔬菜不是很多,但一个星期总还有机会吃上一两次肉,多半是粉蒸肉,肥肥的。水灾之后就惨了,不要说开荤,就是吃饱也难。草埠湖的交通不好,洪水过后,外界的救济不容易进入。即使来点救济,也未必就是粮食。记得我们在水中打捞物品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有救济的飞机飞过,看到了我们,朝我们扔东西。我们最需要的是食物,希望能扔点吃的。结果,捞起来一个,是一个既可做救生圈又可做枕头的东西;再捞起来一个,还是这东西。我们捡了好多回去给大家做枕头,还算有点用处,但我们最缺的是食品。为了不至于断炊,我们把粮食从水里抢救出来之后,不敢吃干饭,改为吃稀饭;不敢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餐,食不果腹。在那样的艰难日子里,我看到了人性最为善良的一面。有一次吃饭,全队农工和知识分子在一起,按人分完之后,还剩下一碗稀饭。叫谁吃谁都不吃,绕了一周,那碗稀饭还摆在那里。我从这点点滴滴中受到教育,一直相信群众。现在有人不相信群众,这是最愚蠢的事情。
与吃一样,住的方面,灾前灾后也大不一样。
灾前的住所说不上很好,但至少有基本的宿舍。宿舍的结构和我在四川上中学时的教室相似,墙是用竹子编的,上面糊了一层土。集体住宿,男宿舍、女宿舍是分开的,简易的厕所也是有的,而且分别男女,显得正规。洪水一来,宿舍都被淹到了水底,人们撤到高处,只要有能防风雨的地方,都要住人,那就没有办法讲究。我那个队被安置在一间大屋子里,男女同室。农工不在那里睡,在那里睡的,是下放的华师教职工与知青。
男女混杂,如何安顿?我不由得想起,在那之前,分在别的队的个别品行不太好的上海社会青年,经常跑到我们队来,找一个小女孩的麻烦。那个小女孩是一个越剧演员,年龄还很小。为了对她负责,也对她的家人负责,我从一开始就坚决将她保护起来。现在男男女女同住一室,要是出点什么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我模仿并改造了太平天国的“男营女营”的做法,男的睡一边,女的睡另一边,我在“男营”与“女营”中间“安营扎寨”,支个蚊帐睡在那里。为免悠悠之口,我找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知青和我同席而睡。没有床铺,大家都在地上搁点稻草,把席子一铺就睡。为了方便女孩子们洗漱,我还给他们规定好时间,每天晚上的某段时间屋子为妇女专用,男子免入。总的来讲,还算通情达理,宿舍里没有出什么乱子。
但在宿舍之外,还是出了一点情况。有一对宜昌知青,是姐弟恋,感情很好。水灾之后集中住,他们没有了私下约会的空间,就偷偷跑到外面幽会,发生了性关系。很不巧,被农民撞见,抓住了。女的因为面子问题,哭闹着要自杀,半夜跑到水边去。我只有赶去苦口婆心把她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