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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性情意味文学作品的至处(第1页)

四、性情、意味——文学作品的“至处”

中华古代文论对文学作品的“至处”的理解,与20世纪西方科学主义文论对文学作品的“至处”的理解,根本不同。中华古代文论认为,“诗之至处”是诗人的性情,是主体的诗情画意,是那种可言不可言、可解不可解的思致情性;西方文论的形式论则认为,文学作品的“本体”或“至处”,是语言和语言的结构。一个崇尚诗人所展示的内心世界,一个推崇诗人所展示的语言技巧。

在文学作品言、象、意三层面中,哪个层面是文学作品的“本体”呢?因“本体”(Ontological)一词,歧义太多,我们不妨从清代文论家叶燮的《原诗》“诗之至处”一语中挑选出“至处”来取代“本体”这个词,因为“至处”就是根本点、突出点和极点,容易被我们所理解。

(一)“得意忘言”

中华古代文论对文学作品的“至处”的理解,与20世纪西方科学主义文论对文学作品的“至处”的理解,根本不同。中华文论认为,“诗之至处”是诗人的性情,是主体的诗情画意,是那种可言不可言、可解不可解的思致情性;西方文论的形式论则认为,文学作品的“本体”或“至处”,是语言和语言的结构。一个崇尚诗人所展示的内心世界,一个推崇诗人所展示的语言技巧。

中华文论的作品“至处”的思想来源是庄子。《庄子·外物》篇说:“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这段话我们前面也引用过,但没有认真解析它的含义。庄子所追求的是“道”(也就是这里所说的“意”),如果追求到了道,当然其他也都不重要了。鱼捕到了,那么渔具当然不重要了;兔捕到了,当然捕兔的工具不重要了;意(道)得到了,当然作为获得“意”的工具的言不重要了。“得意忘言”可以说是庄子言意关系最彻底、最终极的说法。中华古代文论受庄子影响甚深。一直认为“意”(实际相当于道家的道)是最重要的,在言、象、意中,意为根本,“意”(包括情性、性情、情、志、体验、赋家之心、诗家之景等)是“诗之至处”。前面我们论析过,刘勰追求“文外之重旨”和“义主文外”[55]。唐代皎然则说:“两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若遇高手,如康乐公,览而察之,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盖诣道之极也。”[56]如果说刘勰还没有与庄子的“得意忘言”的思想接通的话,那么皎然“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的说法就把庄子的哲学语言“得意忘言”转化为诗论语言,而且强调了庄子的“忘言”的旨意。宋代苏轼则在《既醉备五福论》中说:“夫诗者,不可以言语求而得,必将深观其意焉。”元代元好问认为,对于诗来说,“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57]。他的提法与皎然的提法是一致的,认为诗的根本不在文字语言,而在“情性”上面,这也就是庄子的“得意忘言”的意思。清代刘熙载说:“杜诗只‘有’‘无’二字足以评之,有者,但见性情气骨也;无者,不见语言文字也。”[58]他以杜诗的“至处”把上面的思想具体化了。以上资料都具有代表性,深刻说明人们理解“诗的至处”仍然以“意”为根本,“得意”就要“忘言”。

那么这里有两个问题需要追问一下。

第一,“得意”的“意”的含义是什么?或者“但见性情”的“性情”又是什么意思?或概而言之,文学作品的根本和“至处”是什么?对这个问题做了认真明晰回答的主要是明代的诗论家王廷相、清代的学者王夫之和叶燮三人。王廷相在《与郭阶夫学士论诗书》中说:

夫诗贵意象透莹,不喜事实粘着,古谓水中之月,镜中之影,可以目睹,难以实求之也。

言征实则寡余味也,情直致而难动物也,故示之以意象,使人思而咀之,感而契之,邈哉深矣,此诗之大致也。

王廷相认为,诗歌既非事实的客观叙述,也非感情的直露抒发,作品的根本是要“示以意象”,“意象”才是诗的“至处”或“本体”。要指出的是,这里所说的“意象”已不是刘勰的“窥意象而运斤”中的“意象”,刘勰的“意象”是“胸中之竹”,是未定型的“心象”。王廷相所说的“意象”已是“手中之竹”,是作品中情与象的艺术结合体,是作品中的生动独特而又具有普遍性的形象。

王夫之则认为,“诗言志”,但“志”“意”并不是诗的根本,如果把一般的“志”“意”看成诗歌作品的根本,那是“腐儒”之见。他说:

诗之深远广大,与夫舍旧趋新也,俱不在意。唐人以意为古诗,宋人以意为律诗、绝句,而诗遂亡。如以意,则直须赞《易》、陈《书》,无待诗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岂有入微翻新、人所不到之意哉。[59]

为什么诗的“深远广大”“舍旧趋新”俱不在“意”?原来“意”可以是一种指称性、推理性的“意”,如《易》《书》,所以必须把诗的“意”与一般的“意”区别开来。诗歌作品的特质或根本是作品中的“意象”,情景交融的“意象”。所以王夫之又说:

不能作景语,又何能作情语邪?古人绝唱句多景语,如“高台多悲风”,“蝴蝶飞南园”,“池塘生春草”,“亭皋木叶下”,“芙蓉露下落”,皆是也,而情寓其中矣。以写景之心理言情,则身心中独喻之微,轻安拈出。[60]

这里王夫之提出要“以写景之心理言情”,他认为只有这样,诗人心中独特的感受才可能表现出来。这意思是说,诗歌作品的根本是情,但情不能直露地喊出来,要以“写景的心理”,即通过“景语”以达情,合成“意象”。王夫之举例说:“语有全不及情而情自无限者。心目为之,政不恃外物故也。‘天际识归舟,云间辨江树’,隐然一含情凝眺之人,呼之欲出,从此写景,乃为活景。故人胸中无丘壑,眼底无性情,虽读尽天下书,不能道一句。”[61]诗句中并没有人物,但是“隐然一含情凝眺之人,呼之欲出”,这就是“意象”,这意象不依靠外物,依靠的是“心目为之”,即以心目的活动为主宰。

清代另一文论家叶燮则直接谈到“诗的至处”,他说:

诗之至处,妙在含蓄无垠,思致微渺,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言在此而意在彼,泯端倪而离形象,绝议论而穷思维,引人于冥漠恍惚之境,所以为至也。[62]

可言之理,人人能言之,又安在诗人之言之?可征之事,人人能述之,又安在诗人之述之?必有不可言之理,不可述之事,遇之于默会意象之表,而理与事无不灿然于前者也。[63]

叶燮的这些话,有几点值得我们思考:第一,他明确提出了“诗的至处”。“至处”就是根本处、极处或特异处的意思,其要说明的是诗之所以为诗、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所在。西方文论追问作品的本体,

也差不多是追问作品的根本处、极处和特异处,寻找文学区别于非文学的特异之处。第二,他认为,诗的至处不在一般的事与理,诗要写理,但非“名言之理”,诗要写事,但非“可征之事”,诗所写的事与理,要有寄托,是一种“可言不可言之间”的寄托,要有指归,是一种“可解不可解之会”的指归。第三,“诗之至处”,就是作品的审美“意象”,它的特点是“言在此而意在彼,泯端倪而离形象,绝议论而穷思维”,对读者而言就是一种恍惚之境。总而言之,诗之至处是一种不可穷尽的、朦胧的、飘渺的、不确定的境界,它基本上是不可意释的。如卢纶的《塞下曲》之三:

月黑雁高飞,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64]

这首诗充分体现了汉语诗的特点,即时态不确定、人称不确定等,如诗中的动词“飞”“遁逃”“逐”,都没有时态的标示,第三句的主语也没有写明。这样,诗的至处的确就出于“冥漠恍惚”之境,与诗人的审美体验是一致的。但翻译成英文,情况发生了变化:

Highimoonlight,

Wildgeeseares。

Tartarsarefleeingthroughthedark—

Ahem,Withhhtlyburdened

Andaburdenofsnowonourbowsandourswords。[65]

在这里,原本不确定的时态被确定(s,fleeing,现在进行时),

原本不确定的人称被确定(we,作为第三行的主语),虚词大量增加(如in,through,with),人称代词和名词有了数的限制(bows,swords,houses,we,geese,s),这样就加强了词的确定性,读者的联想被大大限制,诗的朦胧、恍惚的美,还有丰富的“言外之意”都被削弱了。从这个例子也可以看到,汉诗的“至处”在于那种可言不可言、可解不可解的朦胧、恍惚之情感境界,分析的、逻辑的理和事,不是汉诗的特点。正是从这个意义上,中华古代文论反复讲“意在言外”要达到“但见性情,不睹文字”“有血痕无墨痕”。在古人看来,“性情”“血痕”是根本处,而语言文字只是诗性情感的载体。若从鉴赏的角度看,也许更能揭示“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的奥妙。我们读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读这首诗,我们融入诗人的狂喜的境界,我们似乎跟着诗人喜极而泣,似乎和诗人一样在书房中随意翻书,却又无心读书,我们似乎也跟诗人一样向往着故乡,而这愿望似乎顷刻就可实现,从巴峡穿过巫峡,从襄阳向着洛阳。我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诗里的语言文字,当然也没有停留在语言文字上面,而直接进入诗的境界。注意力的转移机制,从语言文字完全转移到诗的境界,使“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的现象发生了。所谓“得意忘言”,这里的“忘”,乃是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意”的一种心理状况。“忘”是删除一些被认为不重要的东西,而突出了被认为重要的东西。“忘言”是突出“意”,“不见文字”是突出“性情”。由此可见,中华文论的“得意忘言”说和“但见性情,不见文字”说,与现代心理学所揭示的规律是一致的。客观地说,现代西方语言论文论,认为文学语言是非指称性的,这是有道理的。但在语言与情感之间,选择语言为诗的本体,把诗封闭在语言的牢笼中,似乎把诗性的情感放逐出去,这就过分了。

(二)“得意”难道真的“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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