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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卢梭进入革命话语体系的前奏(第1页)

第一节卢梭进入革命话语体系的前奏

一、祭奠墓地与现代感性风格

卢梭去世后,里尔丹侯爵在世袭领地埃莫农维尔为之修建墓地,“为后代保留这个不朽的人很快消失的一切”[1]。里尔丹家族素来开明,关心哲学事业,敬重文人,在领地上建哲学祠(Templedelaphilosophie),一座拱顶圆形建筑,六根柱子上刻着六位哲学家的思想贡献:“牛顿……光,笛卡尔……自然里无空白,伏尔泰……讽刺,威廉·培恩(enn)……人性,孟德斯鸠……正义,卢梭……自然”[2]。哲学祠至今在那里,历经风雨,残缺不全。

这片覆盖着森林的土地有自然的美,又因卢梭而闻名。1778年秋墓地落成后,到此游览和瞻仰的人络绎不绝,是18世纪欧洲大旅行的一站。来者遍及各阶层,有法国王后、贵族、骑士,有青年人、老年人,有巴黎人、外省人,有瑞士人、英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玛丽·安东奈特、拿破仑一世、约瑟夫二世(JosephⅡ,1741—1790,奥地利开明君主)、马勒泽尔布、富兰克林,革命家米拉波、罗伯斯庇尔,画家路易·大卫,农学家帕芒蒂耶(A。A。Parmentier),诗人舍尼埃(Andréier),作家席勒、夏多布里昂、乔治·桑、雨果都来过。祭奠风潮,除为美景吸引,“是去缅怀卢梭的杰出天才、崇高心灵和充满力量的修辞”[3]。根据1780年6月《秘密通信报》的报道,“几乎一半法国人到过那里,王后和王子上星期就去了,他们在白杨树荫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尼维农公爵游览时写了一首诗歌:“人们告诉我这个美胜之地,在此安息的人成了上帝。”[4]罗马的阿卡迪亚协会(Arsociety)成员风尘仆仆、满怀喜悦地奔来,一个英国人获悉卢梭喜欢采集植物标本,为里尔丹的孩子讲解植物学的往事。[5]

一次有缅怀意义的乡村之行,对于那些厌倦人际纷争和城市风俗的人是解脱,他们在宁静里体验自由与独立,想象淳朴的生活。参拜者在树林里到处走,确切地说“是在充满敬意的沉默中漫步”,与卢梭的遗孀交谈,了解他的简单生活。[6]里尔丹侯爵是向导,以优雅的言辞介绍他的事迹,在漫步沉思中有一个淡化政治、崇尚个体感受的语言空间,与卢梭相关的物象有了生命。祭拜者多,持续的时间长。1778年9月,布弗莱(Boufflers)骑士对人来人往的情境感叹不已:

如果这股潮流不是针对圣人的,至少是为了一个美好的精神。简直难以想象人们的热情,鲁什(Roucher)刚完成赞美诗歌,罗伯特(Robert)又绘制了墓地草图,乌东(Houdon)还忙着雕像,所有的艺术向卢梭致敬。[7]

1783年7月14—30日,开明学者布里扎尔(Brizard)和普鲁士贵族克罗茨(Cloots)去祭奠时,当地农民悉心指路,为他们寻找卢梭住过的小房子、待过的山洞、歇息过的林荫道,还有构思《漫步遐想录》的幽静树林,两个青年人用铅笔画下游览途中看到的景物。[8]雕塑家梅里格(Merigot)在河边找到了一块石头,卢梭散步时会在上面休息。1790年6月,来自俄罗斯的诗人卡兰兹(Karamzine)获悉:“卢梭在此地时不再动笔,但会施舍穷人,最大的乐趣是散步,与农夫亲切地交谈,与天真的儿童做游戏。”[9]有人晚上去林间漫步,银白的月光照亮墓地,静穆里有光的澄明。拉卡纳尔(JosephLakanal)曾任天主教修会的哲学老师,革命时代任国民公会的议员。1794年,他在那里短住十余日,借宿于附近农民家里,体会卢梭质朴的心灵,赞美他“将母亲与孩子的关系带回本初状态的功绩”,但拉卡纳尔难以理解的是,“一个善良的人为友情抛弃,只能从靠近自然的人那里寻找真实”[10]。

祭拜者最关注的是湖心处的白杨岛,那里有一座白色的大理石棺椁。棺椁向南一侧有浮雕,一位象征丰收的妇女坐在棕榈树下,一手挽着孩子,一手拿《爱弥儿》,一群妇女尾随其后,将鲜花和水果摆在为“自然”设立的祭坛上。浮雕一角,一个小孩点火烧掉襁褓和缚人的绳子,另一个小孩戴着软帽,欢快地跳跃。浮雕两边各有一根柱子,上面刻着图像,一幅象征爱,一幅象征雄辩。浮雕上方的三角楣上有卢梭的格言,“为真理不惜生命”(VitamImpendereVero)。棺椁向北一侧刻有文字,“这里栖息着自然与真理之子”(IedelaNature&delaVérité)。(图4-1)棺椁做工简洁,肃穆庄严,在穿过白杨林荫的风里飘散着意义:

葳蕤的树丛里有一尊洁白的墓,想起它的主人生前对美德与自由的热爱,还有无出其右的文采,不禁让人崇拜,很难不为这样善良、多情又敏感的人吸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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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1白杨岛上的卢梭墓,1778年

祭奠者的日记或回忆录中出现最多的词是“泪水”,女人流泪,男人也会。斯塔尔夫人在墓前踱来踱去,流着泪沉思;《秘密文学通信》(daérairesecrète)的主编麦特拉(Louis-Frara)在游览时发现同行的人与他一样,“眼中噙着泪”。[12]1778年8月,《秘密通信报》上有一个人的朝圣经历:“我踏上白杨岛后,心情是多么沉醉,既感动又仰慕,泪水在眼里打转,与我一道的人心情皆如此。”[13]革命时代,卢梭是美德、平等与自由的圣贤,祭奠者的心里因此会有面对宗教殉道者时的托付感与敬畏心:

我们迈着颤巍的脚步走到墓前,活跃的感受以多么大的力量控制着我们!那是怎样的感受,怎样的热情!靠着墓地旁的白杨树,我们向那块大理石,向那人中豪杰的棺椁,投去渴慕的眼神,懊悔、友爱、痛苦、仰慕……五味杂陈,还有眼泪。[14]

在瞻仰风潮中,缅怀诗歌一首接着一首,措辞随意,多是有感而发,不像中世纪的十四行诗那样讲究韵律和格式,但情感更真实。1783年,克罗茨在那里半月有余,每天记录自己的行程和观感,还写了首赞美诗:

那位圣人在这里安息,

我们送上一朵玫瑰花,

为他的墓地。

……

在此地的静穆中,

他握着笔,

去完善人类心灵的科学。[15]

一位女士听说卢梭以“你”称呼其夫人,就要求她的丈夫如此称呼自己,丢弃旧礼仪中空泛的优雅,夫妻间平等相待。游览埃莫农维尔时,她在墓前唱了一首自己谱写的歌曲:

“您”会吓跑爱情,

“你”会让爱情重生。

……

“您”会伤害心灵,

“你”让心灵陶醉。[16]

卢梭因为坦诚而与读者有了亲近感,不像伏尔泰,他的作品里少有作者的影子,即使偶尔出现,也是训导者或理性人的形象,拒绝坦露情感;也不像百科全书派,他们塑造的是没有私人性的公共空间,其中活跃的角色是训练有素的工匠或措辞严谨的研究者。卢梭的文辞涉及公共问题(道德风俗、自然教育、政治立法),也有一个让人好奇、仰慕的心灵。这是他生前为人喜爱、为人愤恨的道理,也是去世后让人惦念的缘由。克罗茨在森林中边走边读《新爱洛漪丝》第四卷中间的一部分,他不敢读得太快,怕很快读完,结果一封信读了二十遍。[17]

祭拜墓地时,自然风物进入现代思想。工业化初期,“自然”寄托着世俗生活的理想,有批判意义,祭拜者将卢梭的美德赋予自然界,又将自然的质朴与其心灵相联系,由此发现了古典意义的卢梭,他热爱自然、敬重美德、追求真理,“此地的景致与他的风格合而为一,卢梭与他的歌唱、自然及其魅力合而为一”[18]。在崇尚美德的语境里,瞻仰者觉得他是宽容的,一个人仿佛听见他在说话:

忘掉曾经迫害他的人,也原谅他们自己的敌人,以及那些宪法的阻挠者,慷慨大度,他们的错误终归于无……舒瓦瑟尔、格里姆、狄德罗、达朗贝尔,都过来,让我们拥抱。[19]

1766年后,卢梭想从公共视野里消失,一度隐姓埋名,却不经意间创造了现代人格,一个不是纯粹理性所能创造的人格。在厌恶教权和世俗权力、缺乏信仰的时代,祭拜者以之为新的寄托,从中寻找现代人的性情禀赋。1778年,担任帕尔姆(Parme)公爵图书管理员的德莱尔(A。Deleyre,革命时代是吉伦特派议员)隐约论及祭拜者众多的原因:“卢梭去世前,读者仰慕他的心灵,渴望见到他,获知他的消息;去世后,参拜者对他的人格有了兴趣,这是卢梭与参拜者之间的秘密,局外人难以理解。”[20]埃莫农维尔之行是对一个现代人的瞻仰,卢梭在动**中感受到的喜怒哀乐,尽管是平常事,在他的笔下却有更多的思想意义。

除了埃莫农维尔,卢梭去过的其他地方也有人祭奠。1789年8月末,地理学家罗伯特(Robert)去了瑞士莫第埃,他从房屋的摆设推断卢梭是有美德的人,念及他生前的境遇,罗伯特心中不平:“一个18世纪的杰出天才,文辞雄辩热烈,对于人的心灵,像是太阳照耀万物,日内瓦却不惜迫害它的公民。”[21]1790年7月,高迪耶(Gauthier)夫人先去莫第埃,她特别留意卢梭的书房、烹饪用的铁叉,及其为小女孩制作的发带。之后又去了圣皮埃尔岛,在那里遇到不少前来瞻仰的外国人,并记录了他们留下的一首诗歌:

他的天才、孤寂、高傲,

还有不幸与疯癫,

以及受到的迫害。

在哲学的火光里,

我们缅怀伟大的人,

思考他对人的关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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